常茂长叹一声,“居然和老常一样可怜”转过身来对众人道“武侯现在还未成家,你们哪个看见有合适的,给武侯张罗一下,他少年得志,定不会辱没了你家女儿!”声音如洪钟一样,震得人耳朵直响。
众人大声叫好,你一言,我一语地提起谁家女儿即将及妍。正热闹间,翰林院学士潘庭坚起身道:“在下倒想起一个现成的人选来,贤良淑德……”
“各位好意,武某心领,但武某曾闻古人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某随不才,愿效古人,这婚姻一事么,就等武某随燕王殿下平了辽东再说吧”武安国见众人当真,赶紧插言。几句话慷慨激昂,登时博了个满堂彩。
“贤良淑德,纵使举案齐眉,又能如何”此时武安国心中暗想“小竹,我现在被人如众星捧月一般,你可知道”。当年莫愁湖畔携手并肩,相伴看夕阳的情景,历历在目。胜棋楼前他已触景生情,此时刚刚缓过神来,又被人勾起伤心往事,不觉酒往上撞,面上登时一片陀红。
徐达见状,笑道:“武侯面嫩,没喝醉竟然被尔等说醉了”,让长子辉祖扶武安国到客房暂歇。那边常茂抢过来,一把扶住,说道:“是老常多事,惹兄弟自怜身世,莫怪,莫怪”。
三人来到客房,命下人打水来给武安国擦脸,武安国走了这么几步,被晚风一吹,头脑稍微清醒,笑道:“不胜酒力,让诸位见笑了”。徐辉祖笑道:“那倒不会,这潘学士是个出了名的月老,这次给武兄弟介绍的,肯定是个绝世美女,为兄倒替武兄弟可惜了”。他和武安国因徐达故,混得已是烂熟,平日总兄弟相称,玩笑惯了。见武安国这么快缓过来,以为他刚才装醉逃避,因此打趣道。
“绝世美女,那又怎样”武安国酒壮英雄胆,“这时的女人,一个个大门不出,如坐牢一般,能有什么见识,对着这样的老婆,彼此不懂对方心思,说句话都听不懂,闷也闷死了。”见徐、常二人惊愕,略微有些得意:“目不识丁、四肢无力,怎能生出结实的孩子,怎能教出有见识的孩子,连下一代都给耽误了”!
“有道理,我听说怀柔女儿不缠足,原来出自此典”,徐辉祖装作恍然大悟般,“常兄,你把老婆休掉,另娶一个吧,大家闺秀原来是要不得的”。常茂的夫人是有名的河东狮子,对其监管甚严,常茂生性粗鲁,偏偏对夫人因爱生怕,所以徐辉祖、朱棣等人常常拿其取笑,常茂也从不以为杵。
“小声些”常茂假做四下张望状,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老常早有此意,但刚听武兄这么一说,想你嫂嫂虽然厉害些,却是女中豪杰,能轮刀动枪的,看在他能给老常生一个健康儿子面上,就饶了她吧”!
三人复大笑,一会家人把水端上,常、徐二人替武安国掩了门,到花厅接着饮酒,留武安国在房中休息。武安国用手巾擦了把脸,稳定一下情绪,胃里依旧翻滚,知道今天的确喝多了。叫过家人来,换一个大木盆,索性脱了上衣,对着铜镜把前胸后背用温水擦了一遍。抬眼望去,镜子中的自己比做“驴客”时更加结实。
“快赶上施瓦辛格了”,武安国摆了两个健美比赛的姿势,孤芳自赏。可惜,这时代没人懂得健美。正顾影自怜之际,猛然从镜子中发现身后多出了一道黑影,一把明晃晃的宝剑,直奔肩胛而来。
“有刺客”,武安国赶紧低头躲过,转身用手中湿布巾向来人横扫。那人黑衣蒙面人低低骂了一句:“无耻”!微微一侧身,又是一剑。
武安国刀不在手,在工人业余体校学的那些本事,此刻一点儿也用不上,饶是他膂力再大,也不敢用手去挡兵器。眼见着一剑紧似一剑刺来,惟有左躲有闪,狼狈至极,眼睛余光瞥见地下的木盆,不及多想,伸腿把木盆向蒙面人踢去。
“哗啦”那蒙面人哪里曾料到此招,用剑挡开了木盆,却被洗澡水当头浇下,登时湿淋淋如同落汤鸡一般。透过黑色的夜行衣,露出几分曼妙的身材,竟然是个女子。
“不要脸”,那女子怒骂一声,翻身出了窗子,把一个躲避不及的家人踢了个滚地葫芦,三、五下,消失在夜色当中。等徐辉祖带了亲兵赶了过来,哪里还有刺客的踪影。问起武安国刺客面貌,武安国隔着蒙面哪里知道,只能记起一个女子的身姿,消失于湖畔。远远望去,只见湖畔梅影横斜,眼前一切,如同梦境。
……
这刺客不知哪里来的,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徐达府上行刺,刺杀的对象居然是目前皇上大红大紫的平辽侯。几天的功夫,京城街头巷尾就传遍了武安国遇刺的消息。茶馆酒楼中,三三两两的闲人们如亲眼看到般,推断着刺客的来历。有说是蒙古人的,有说是高丽人的,更有甚者,说是波斯女子,被武安国始乱终弃,万里来寻仇。至于刺客穿的什么衣服,什么长相,为什么安排在徐达府上,武安国如何赤手打败刺客,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自己就是刺杀的策划者。可怜的是应天府和巡检司的大小官员们,京畿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如果办得不小心,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恐怕大家要一起抄家流放。不过让他们稍觉宽心的是,朱元璋并没有下令他们限期缉拿刺客归案。照理,出了这种情况,也应该封闭城门,搜索几日才是。可朱元璋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仔细办案,就不再过问了。横扫天下的徐大将军好像也不怎么在乎此事,应天府尹到他府上道歉,试探他口风时,徐达捋着胡子,客客气气的周旋了几句,就叫人把他送了出来,根本不想再追究。而受害者武安国更是有趣,不是在太子宫中,就是在燕王府第,连见他一见,都要提前打招呼。提起刺客,居然像刺杀的不是自己一般,大度的说了句“抓不到就算了,反正我也没受伤”。
“怪事,好像大家对刺客都不感兴趣”!应天府尹闷闷的想,慢慢的懈怠下来。他不知道,那黑衣刺客翩若惊鸿的一剑,虽然没有刺到武安国的肩上,却碰到了他心头最脆弱的地方,在他止水般的心裏,激起了点点涟漪。
那刺客到底是谁,为什么只刺自己的肩头,看样子更想教训自己一下,而不是真的想伤害自己。武安国回忆起当晚的情景,百思不解。摇摇头,把思绪来回现实当中,此刻他正在太子宫中,帮朱标、汤和、曹振等人出谋划策。离开北平快两个月了,武安国内心裏深深怀念着在怀柔几乎无忧无虑的生活,眼前虽然自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但总有些高处不剩寒的感觉,每天上朝三叩九拜,让他有时怀疑自己会不会把脑袋磕傻。可眼前的形势,不把整个平辽和平倭的策略拿出来,自己肯定脱不了身。
平辽还倒好说,朱棣在怀柔呆了那么长时间,对新式武器和新式的队伍训练都很了解,加上他的好朋友,主动向朱元璋请命随军的常茂、徐增寿都是深愔兵法之人,有他们帮忙出主意,很多问题迎刃而解。武安国借助在设计院写标书和施工方案的经验,把平辽的计划、各部的配合、我方有利条件、不利因素、需要解决的问题、以往在塞外作战可借鉴的经验以及可能出现的情况和应对策略、计划的可行性和需要承担的风险等,一条条列了出来,经过朱棣等人的分析补充,郭璞的文字加工,写成了一篇近六十页的《平辽策》,献给了朱元璋。这前无古人的奏章,在没递上之前就让燕王等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父皇不会不准奏的,这样的策论满朝文武谁也写不出来”,朱棣对此充满信心,“就看太子哥哥那边的《靖海策》什么时候能出来,我们就可以杀奔北平,准备给高丽人送行了”。
这会太子朱标那边,愁的正是这靖海方略,所以才硬把武安国招来。重整水师,驱逐倭寇这件事并不是最难的,老将汤和水战陆战都是行家。定海伯方明谦出身于海盗世家,他父亲方国珍在元末群雄并起时割据庆元、温、台等地,也称得上是一路诸侯。方明谦十四岁领水师大战张士诚部,焚士诚舟十数艘,一军皆动,人送绰号“玉面小霸王”。后来迫于形势和父亲一起降明,被安置在水师中做一个闲职,每天筋骨都舒展不开。每闻倭寇骚扰沿海,恨恨不平。尝以御倭策献与朱元璋,元璋壮其志,以时机不合留之。这次方明谦终于得奉命出海,兴奋得如同困龙入水一般,和十三郎曹振两个人臭味相投,或列盘子于桌上,或浮木片于池中,演练水师侦察、炮战、偷袭、水下牵制、焚船之法,每天连觉都不想睡。
“元征日本,船九百艘,多为沧船(一种中小型古代战船),遇大风则沉。而十万雄师居然夜晚住在船上,简直是糟蹋水战,无怪乎其败”。方明谦讨论起水战来如数家珍。“若要抗倭,必先改船,江南水深而清,宜用福船,尖头尖底易于破浪,江北水浊,多淤沙浅滩,宜用沙船,平底方头,不易搁浅。若河道相争,车船最佳,迅若脱兔,此乃用炮制敌之利器。但是,你的炮也得改改,水战用的炮主要是炸船,不是炸城墙,不用那么大威力,但是打得越远越好,你徒弟说的不接触打法最占便宜,不如我们这样,你看是否可行”,方明谦把十三郎盘子上的两根筷子对接起来,说“把炮身加长,炮弹减小,最好炮弹打到敌船上能着火”。他憧憬着在大海上叱诧风云,没想注意到旁边十三郎如发现宝物一样的目光。“这是近海防御,如果想根除倭寇,我看不打到他们家门口,让他们尝尝被掠夺的滋味,倭寇不会自动消失。如此大任,我们这几种船都不能担当,商人们载货的宝船,肚大腰圆的那种,货是载得多,但慢得和乌龟一样,根本不是作战的料子,也甭指望”。
“老方,你早就应该和武兄好好切磋一下,他和你英雄所见略同”。十三郎高兴的打断他的话,“谁说我大明水师无人,这些人哪个不是身怀绝技,只是朝廷不谋海务,老了英雄罢了”,逮到机会,十三郎从不吝啬腑诽一下朱元璋。他抬眼看了一圈旁观的众人,在他和方明谦摆阵的餐桌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太子朱标征召入幕的水师将领,大家正静静的等着他们的下文。
“你们看这张图”,十三郎把武安国凭记忆画的四不像战船拿出来,“武兄说西方人用这种帆船,极其适应深水海战”。那是武安国记忆中的船模型,“卡拉克”(Carrak)型帆舰(西班牙大帆船)。
“从外形上看,这船比宝船适应些,但依我看,也是适合近处白刃战,不适和炮战,艏楼与艉楼太高,如果遇上逆风,恐怕很难转身,具体特点,还得看其内部结构和龙骨如何”。一个叫邵云飞的下等武官走上前大着胆子说。这个邵云飞是方明谦的旧部,字鹏举,绍兴人,原来是个造船的学徒,元末被蒙古人逼得当了海盗。他生平崇拜岳武穆,常以之自勉,归降明朝后被封了个钱塘县丞,每日靠喝酒度打发日子,一日倭寇乘潮而来,满城皆惊,云飞投壶而起,飞身上马,招呼道:“是男人的和我杀贼衞家室”。众感其言,持械随之。俄顷,县令刘秉珑带衙役若干及精壮百人一并至岸边,众人弯弓射击,呼喝“杀贼”,贼惧,乃去。因功擢为松江府通判。这次方明谦辅佐太子平倭,怂恿太子把他也给拉了来。
“内部结构我也不知道,我不大懂船,不如我们几个核计一下,再找造船师傅给看看,你刚才说得很有道理,能改吗”,武安国鼓励他说。
邵云飞仔细想了想,说:“属下以为,海战之船,要大小配合,但如果按二位将军刚才所说的要炮战,则大船明显好于小船,我朝福船有双层隔水舱,十分结实,可以解鉴。武侯所说这西方大船抗风性好,稳。并且这种风帆也比福船和宝船轻便,容易拆卸,也容易换。从帆上看,此船顺风行驶速度快,虽为三主桅,比我朝的五桅五帆沙船还快些。但逆风则调转起来很麻烦,一旦让敌人绕到我身后,只有挨打的份,不如把艏艉楼,尤其是艏楼的高度降下来,如采用低舷、横,纵帆、三角帆和四角帆配合,船首斜拉帆,可能会更好些。但是这样船身狭长,龙骨要求极高,属下在松江府还没见过有人能造,并且这造船的木头,恐怕不能用普通的木材,需上好的五十年以上的柳州木材才行”。
“到山海衞看看吧,山海衞南去年初有泉州人新建了个船坞,据说非常大,图的是买辽东的木材方便,造出船来,也可以直接装上北平的货物。辽东的木材也很有名,不知合不合用,现在也不知船坞造好没有,打起仗来,我忘了问了”,武安国建议道。
“也不用都造这么大”,刘秉珑插言道,他本是文官,洪武初年进士,但却喜欢言武事,也是被方明谦举荐给朱标的人才之一。“平时倭寇未必会和我们正面为敌,只有决战时大船才是主力,我看倭寇在我沿海骚扰,我不如以彼之道,还治彼身,造些小而快但适合远航的海船,也到他家骚扰,让他们也尝尝被抢的味道”。他拿起筷子沾了点酒,在桌子上画到:“把邵将军改造后的这种船缩小一半或更多,改成纵帆,速度会更快,作为主力舰的护衞,或作为战舰均可,若独自出战,遇上小股敌军则击之,大队敌军则逃,海上自保应该没问题”。
“不行,这样遇上大风,特别是顺风时太容易翻了”,邵云飞制止道:“纵帆不稳,船小不抗风,不行”,他低下头,又想了想,“但如果把风帆改成横纵结合,未尝不是一种好船,运货,作战都是好家伙,并且船小,造龙骨的木材也好找些,辽东的松木即可,可惜,辽东现在还在高丽人手中……”。
……
老将汤和也给太子推荐了很多人才,作为未来皇位的继承人,朱标本身就很有号召力,并且他又以仁厚着称。沐英和徐辉祖都是他的朋友,沐英另有任务在身,徐辉祖可是当仁不让的请命而来,和汤和一起协助他。水师如何组建,如何发展,很快就有了眉目,目前的水师作为商船的护衞和保护重点港口没有问题,国库没钱,但皇后、后宫嫔妃以及一些善于从龙的大臣们私下给的赞助也够朱标对付到第一笔海关税收入库。只要找到合适的船工,造出第一批炮舰,以后的日子就越来越好过。方明谦、邵云飞、刘秉珑三个信誓旦旦的保证如果他们充当先锋,肯定能让水师有花不完的银子。太子知道他们想重操旧业,盯上了日本和高丽人的海上贸易,笑笑,也就答应了。约定不准打大明旗号,不准打劫本国家商船,不准胡乱杀人。
“太子殿下放心,我们才不会杀鸡娶卵呢,做海盗也有做海盗的规矩,那帮倭寇太没眼光了”,方明谦咧着打嘴道:“如果一条航线上老死人,谁还敢冒险出来发财啊,你必须一点点来,养肥了再吃”,那贪婪的目光让人感觉他简直就是一个坐地分赃的强盗头。
可如何组建海关就犯难了,众人都不知道海关是个什么东西,武安国是所有人里边对海关最了解的一个,但除了海关二字怎么写,也说不出更多来了。只能提供两个大原则,一是限制部分货物的进出口,如粮食和黄金。第二就是海关税不可太重,并且凡盖了海关税收大印的货物,其他州府不得再收取各种过路费用。第一条在以前就给太子解释过了,第二条太子自己就理解“这和方将军他们当海盗差不多,得留点养肥了再宰”,朱标幽默的说道。
幽默归幽默,各海关大使的人选现在是最大问题,大明历届进士举人们走了后门来追随太子的不计其数,但都被十三郎给否决了。“这些读死书的酸丁,连数都不识,他们做大使,还不把裤子都赔进去。”他的形象比喻让众人笑得前仰后合,虽然众人自己也不怎么会算数。
怎么办呢,众人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让武安国修书给北平书院,从原来怀柔义学的学生中抽调精通数学,品学兼优者,同时命各州府举荐通晓计算的读书人,年龄不限,出身不限。当武安国提出这样海关人才大部分都出于北平书院,恐怕影响不好这层忧虑时,太子身上则充分反映了他自己的优点。“有什么不好呢,任人唯才,老师宋廉说古人讲的是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武将军过虑了。这些大臣推荐来的人才也不能浪费了,让他们都到北平书院去学习一下怎么算账,学会再来帐前听用”。他指着大臣们推荐的海关大使名单命令到。
这下北平书院成了海关北平干部学校了,武安国微笑着想,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个太子有这种思路,管他呢,反正书院毕业的学生越多,自己撒下的种子越多,很多时候,可能我自己也控制不了这世界走向何方。
太子朱标的《靖海策》晚于燕王朱棣的《平辽策》三日送到了朱元璋的龙案上。当天早朝,中书省上奏,开封府今春遭了寒,恐怕春粮要颗粒无收。朱元璋命有司赈济,从国库中拨款买种子救助百姓补种夏粮。大臣们见皇上龙颜不乐,也不多事,早早的无事散朝而去,临了,宣武安国御书房独对。
大家都习惯了这个新进的武侯爷被单独召见,每次召见完后过不多久,肯定有人升官,这个武安国好像总给人带来好运。在一片羡慕的目光中,皱着眉头,武安国向内殿走去,心裏隐隐有些不安,今天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刚才老狐狸李善长走过自己时,轻轻的咳嗽了两声,这老个睡不醒的老家伙不知买的什么药,看来今天这独对要仔细些,武安国警觉的想。
到了御书房,重新施过君臣之礼,武安国的疑虑又加深了一层。朱元璋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给他赐座,而是背着手,衝着墙上的地图静静的看着。有一种压抑的感觉以君臣二人为中心扩散开去,吓的小太监走路都蹑手蹑脚。
“书案上有几份奏折,武将军自己看看吧”。朱元璋没有回头,盯着河南的位置继续看着,神情很是忧郁。“百官已起朕未起,百官已睡朕未睡,不如江南富家翁,天明尚能拥大被”。想起笑话中说的洪武皇帝做的诗,武安国觉得这个皇帝也有些可怜,什么事都必须过问,但以一人之力,又怎能管理好整个天下呢。
他拿起放在桌子角上的奏章,慢慢的翻开一个,脸色渐渐变白,范出一丝愤怒的青色。上奏人的名字封着,这是一个暗本。虽然不太懂文言,今天这个奏章他还是看懂了,因为裏面赫然写着“草民武安国,自称曾杀白虎,斩青龙,妖言祸众,又以重金勾结官府,买典史之职。臣私下查之,此人无父母妻子,来历不明,恐为蒙古奸细,请陛下慎查之,当机立断,除之以免后患……”
第二个奏章,依然是一个暗本,说得是他私开矿山,办工厂,扰乱农时,鱼肉百姓。
武安国打开第三个奏章时,懒得再看是谁所写,无耻的造谣者不会把名字写在光明正大处,古今如此。这篇奏章也没什么新意,不过说他私办义学,扰乱教化。私造火器,图谋不轨,总之是个杀头的罪名。
第四个,第五个,一项项指控接踵而来。事发突然,一点预兆和准备都没有。他越看越惊,越看越怒。最厉害的竟是有人查清了哪些产业曾经与他有关,经他手低价卖出。
叹了口气,已不必再看下去了。抬起头,默默的看着朱元璋的背影,自己的一举一动,想必朱元璋都派人查过,那天那个黑衣人,想必是小说中写的锦衣衞,怪不得没人认真追究。只是可惜……
“反正我在这个世界上早已死过一次,有何可惧,只是怀柔诸君,希望你们好运,能躲过这场劫难吧”。一阵心酸过后,他不再难过,眼中慢慢的闪出一道刚毅的光来,如画江山,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