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浴火(一)(1 / 2)

酒徒 2560 字 3个月前

西域明珠阿里玛图彻底成为历史,苍茫暮色中,一堆堆残砖断瓦见证着这裏曾经的辉煌。马屁诗人罗恩跟在一队队拔营东进的队伍后,不知如何讴歌贴木儿这一丰功伟绩。

“睿智仁慈的万王之王,他追上救命恩人,杀死他,将他的妻子和财富搬入自己的寝帐”,罗恩勋爵摇摇头,将这些足够让自己钉在尖桩上的古怪歌词赶出脑袋。

大明商人高德勇放的那把火只烧毁了城西的一小片仓库区。当晚为了制止火势的蔓延,贴木儿四子,拥有最果敢战士之荣誉的沙哈鲁下令将西城区的所有建筑夷为平地。大爱弥儿拎着朋友的人头返回后,觉得半个城市有损其荣誉,在拨营东进前,命令仆从国士兵将整座城市彻底在草原上抹去。

他们都是过客,这裏没一件东西属于他们,所以他们也不知道珍惜。只可怜这丝绸之路上的千年文明,百年前刚刚被成吉思汗洗劫了一次,今天贴木儿接着将剩余部分彻底毁灭干净。罗恩勋爵郁闷地想,四下看看仆从国的将领,每个将领都和自己一样满眼迷惑。

粮草被毁没有关系,游牧民族军队主要食物是牛羊。但火药库被炸的阴影却乌云一样遮在每一个仆从国武将的心头。新的火药需要从撒马尔罕等地贴木儿设在那里的工厂运来,没有充足的火药补给,沿途那些高城大池就得凭借士兵的血肉之躯去填平。贴木儿不会舍得他帐下那支百战雄师,这种九死一生的活肯定得由仆从国士兵来完成。此次东征,能不能活着回来已经成为疑问。

和罗恩勋爵设想的一样,明知东进十有八九是送死之旅,这些仆从国将士却不得不去。战死在无定河边,还能给家乡故国换来高压下苟延残喘的机会。不去送死,惹得贴木儿发怒,自己的家园就是下一个阿里玛图。

沿途的居民早已被先头部队“清理”干净,大部队没有必要再掩饰行藏。初冬的草原上,滚滚烟尘遮天蔽日。透过烟尘看去,密密麻麻的士兵就像蝗虫一样东进,铁蹄踏过之处,留下一道数十年都无法恢复的枯黄。

突然,逆着征尘,一匹白色的骆驼疾驰而来,紧急军情,是贴木儿的传令兵,沿途的士兵纷纷避让。白骆驼如一道闪电,分开烟尘,直奔诗人罗恩。

“罗恩勋爵,大爱弥儿命你速速赶到他身边。今晚扎营后大爱弥儿要迎娶他的新娘,请你前去观礼,并记录这一盛况。”骆驼背上的传令兵从怀里掏出被汗水打湿了的羊皮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是,我马上就去准备。”罗恩勋爵双脚并拢,对传令兵行了一个标准了西方军礼,恭恭敬敬地回答。

“贴木儿又要娶妻子了,不知这是第七十三个,还是第七十四个,大爱弥儿的妻子数和年龄数差不多。”罗恩身边的几个仆从国将领彼此对视,不约而同地想。“不过这个女人的确倾国倾城,难怪贴木儿那晚不顾老命亲自带兵追她,并亲手杀死她的丈夫。”将领们眼前浮现了晴儿摘去面纱后美艳绝伦的脸,还有那凄绝的眼神。

“你们看到过大爱弥儿的新娘没有,他们回城那天,我刚好奉皮尔?阿黑麻殿下之命,带人清理西城的碎砖头,远远的看到过一眼。那真是美,看得我心跳都停了,我麾下有几个不争气的东西手里的家伙都掉到了地上”。看着罗恩勋爵与传令兵离去,一个年青武将羡慕的说,喉咙不停地上下抖动。

“那算什么,听说她没摘下面纱前,沙哈鲁殿下就发现了她的美丽。天天缠着阿尔斯楞城主,想从胖子手里将她抢过来。所以阿尔斯楞城主才半夜跑了,顺带放了把大火”。另一个仆从国将领使劲咽了口吐沫,忿忿不平地讲。“要是换了我,我也得跑。他们爷三个天天打人家老婆主意,人家能在狼窝里呆么”。

“不过四殿下终于还是没尝到鲜,听说大爱弥儿本来打算将这个女人赏给四殿下的,摘下面纱看了看,当即改变了主意,留给自己了。气得四殿下整天拿手下泻火。”一个黄头发的将领酸溜溜地搭腔。

“不过那个女人愿意么,大爱弥儿比她大那么多,这到了晚上……”几个将领色迷迷地笑着,下面的话,彼此心照不宣。

“她不愿意,由得她么,女人就像这城市,谁力气大,兵多,就属于谁。自古以来还不都一样……”。

苍茫暮色中,响起了扎营的号角,仆从国将领们停止议论,各自招呼部下按照贴木儿事先规定的距离扎营,群星拱月一样将大爱弥儿的嫡系部队保护在行营中间。暮色里,笔直的炊烟从各营帐中升起,伴着奶茶与煮肉的香气,马头琴奏响凄美的牧歌。

夜色渐浓,巡夜的士兵冒着刺骨的风寒,徘徊在大爱弥儿的营帐外。野外露营,没有城墙与山脉阻隔,北方荒原吹来的寒风针一样刺破皮袍,将贴身棉衣冻得冰冷如铁。他们都是贴木儿帐前亲兵,今晚要替大爱弥儿站岗,保护他的洞房花烛夜。

“哈”,有人对着手哈了口气,试图用呼吸来取暖。气死风灯下,一团白雾包围了他的手,冰冷的刀把立刻笼上了一层寒霜。

“这鬼天气,简直要冻死人了。到了深冬,还不知道有多冷”!巡夜的士兵抱怨着,羡慕地看了看大爱弥尔那装饰得金壁辉煌的寝帐。窗口处烛光摇曳,投出一个妖娆的人影。

“妖精”,亲兵们咽一口吐沫,眼光里充满羡慕,心中猛然腾起一股热火,脑海里,贴木儿换成了自己,淫笑着走向那个美丽的影子。

“今晚谁值夜,你们几个,赶紧给我过来”,身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威严的招呼,打断了士兵的绮梦。回过头,他看到军师易卜拉欣雪白的胡须和愤怒的双眼。

“大人有何吩咐,我们马上去办,马上去办。”带队的亲衞首领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压低声音,恭恭敬敬的问,肚子里将军师易卜拉欣八代祖宗问候了一个遍。今晚是大爱弥儿的洞房花烛夜,这老家伙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羊蛋吃多上了火,不去睡觉,跑到大爱弥儿的寝帐外瞎嚷嚷。搅了大爱弥儿的好事,他官高权重,贴木儿不会拿他怎么样。自己和手下弟兄们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老狐狸易卜拉欣的目光从聚拢过来的士兵脸上一一扫过,每一瞥仿佛都看到了士兵心裏,将他们肚子里那点儿龌龊想法全部读了出来。几个胆小的士兵脸色通红,尴尬地将脑袋垂到胸口。正忐忑不安的时候,老狐狸阴冷的声音如刀一样刺进大伙的耳朵。“今晚机灵点儿,别让那个小妖精趁机谋害大爱弥儿,你们几个,谁枪法准,给我向前一步,走”。

“什么”,带队的侍衞长楞了楞,本能地向后退去。身边的士兵仿佛受了传染般,不约而同后退,这一退显示了士兵们平日训练的效果,队伍整整齐齐的后移,易卜拉欣面前没有留下一个勇士。

老狐狸易卜拉欣气得闷哼一声,双目如电般射向带队巡夜的侍衞长,低声命令,“你,给我挑准头最好的五个勇士,伏在大爱弥儿窗口下,看见情况不对,马上杀了那个女人”。

“躲在大爱弥儿窗口下偷看?你再说一遍?”侍衞长的手猛然按到了刀柄上,虽然地位差别很大,但易卜拉欣再敢重复这个馊主意,他挥刀就将这老狐狸砍了,免得他祸害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