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浴火(四)(2 / 2)

酒徒 3031 字 1个月前

双方在草原上数场血战杀得日月无光,靖远军渐渐不敌,收缩防线,依仗河流山川防守,燕子朱棣硬攻几次不下,双方兵马进入僵持状态。

“燕王殿下,依老衲之见,此地只能智取。靖远军本来就以擅守闻名,当年璞英带着数千人马就守了大宁半年。如今李增枝率靖远军和前来混水摸鱼的朵颜三衞蒙古骑兵,号称兵力十万,少说也有六万余,硬攻,咱们可是得不尝失啊。”光头上缠满纱布,被流弹打掉了一支耳朵的大和尚姚广孝低声献策,塞外天冷,他的声音听了更让人心头发寒。

“是啊,这李增枝还真不能小瞧,比他哥哥强多了。前几天李景隆二十万大军,居然让林风火带着几万人撵着满山遍野跑。”燕王朱棣巡视着前线军队部属,有些心不再焉。原震北军老将都不喜欢姚广孝,战火起后,姚大师前窜后跳,四处宣扬自己料事如神,诋毁布政使郭璞短视误国,更惹大家不痛快。如今正是需要将士用命之际,朱棣不想因为对姚广孝过于信任而惹得麾下将士不满。

“殿下,那李增枝是朝廷安插下来的,靖远军原班人马未必服他。他的三个嫡系将领当中,刘真年老力衰,又缺乏智谋,不足为虑;陈亨是您的老部下,此时李增枝对他不敢倚重。如此算来,李增枝麾下人马虽众,可真正嫡系,只有守在马家豁子的卜万部,我们将这裏拔了……”。姚广孝丝毫不在乎燕王朱棣的冷遇,尽职尽责地提出破敌之策。

这的确是条妙计,燕王朱棣阵前铺开地图,找到马家豁子一带。现实的确如姚广孝所言,李增枝掌兵亲疏有别,挡在燕王朱棣正前方的大将花鹏是故都督璞英的义子,所在之地前后都是一马平川,易攻难守。而李增枝的嫡系卜万,带着两个师人马守在马家豁子这个大山崖上,易守难攻,即使打了败仗,向后收缩都比花金亮收得容易。靖远军中攻击力最强大的蒙古朵颜三衞骑兵,则被李增枝布置在西偏北方,随时增援大宁城。

“就这么办,正心,通知参谋部做个计划出来,以彰武军为主力,明天一早,咱们就啃了李增枝的嫡系,让他知道知道震北军的厉害。”燕王朱棣果决地用红铅笔在马家豁子上打了个叉,命令张正心通知参谋部准备。回头对彰武自衞军军长,原震北军战车师长季沧海说道:“季将军,明天我和你一块去打马家豁子,亲自给你助威”。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季沧海感激地给燕王朱棣性行了个军礼。他弟弟季沧浪就在靖远军中,节制蒙古朵颜三衞兵马,如果燕王朱棣派他去攻打正西的花鹏部,很有可能他要承受来自西北方的蒙古骑兵攻击,到时候与自己的兄弟季沧浪手足相残,两军阵前,情以何堪。

“李尧,明天你的骑兵负责盯紧了东北方向的朵颜三衞,他们胆敢趁火打劫,你就带着弟兄们刀下和蒙古汉子见个真章。十几年咱震北军没光临草原,还真反了他们”!燕王朱棣对着悍将李尧吼道。这家伙与姚广孝不睦,刚才听了姚大师的计策就在旁边嘟囔,不给他找点儿事干,说不定一会儿他又要找老和尚的麻烦。

“末将遵命”!李尧上前两步,大声答应。嗓门像个霹雳,刚巧在姚大师头上炸开,吓得姚广孝一哆嗦差点儿没坐到地上。悍将李尧用白眼球看了大师一眼,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既然做了,殿下不妨做得彻底些。”姚广孝看着季沧海与李尧走远,凑进燕王朱棣耳朵边轻声嘀咕,“今晚殿下到战俘营走走,将那些属于季沧浪、花鹏等璞英旧部的麾下人马挑出来,好酒好肉招待,说佩服他们当年死守大宁,拖跨东路蒙古大军的不世奇功。对卜万、陈亨还有李增枝等人的部下,就狠一点,饿他们一顿两顿,明天两军交战时,故意在战俘营制造混乱,放跑几百个战俘。等他们回去后……”

“那就得看李增枝这个大都师是否有督师的心胸了,没了璞英旧部,我看他拿什么和我耗”!燕王朱棣放声大笑,用力拍打着姚广孝的肩膀,将姚大师的骨头都拍轻了三分。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席卷天下的震北军,到底有多少斤两”!大宁城内,靖远大都督李增枝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三天前再次小败于燕王朱棣之手,反而加强了这位大都督的取胜决心。发挥家传学问,在大宁周围步下数道防线,誓将燕王朱棣拖垮拖死。

当前局势很明显,一天拿不回大宁,燕王朱棣所率领的十万大军就一天不能回援北平。郭璞麾下临时凑出来的兵马绝对抵挡不住大哥李景隆和老将耿柄文的联合进攻。北平一丢,讨逆军即可从山海衞出关,绕到燕王朱棣的身后,构成前后夹击之势,分治了数十年的天下将平定于李氏弟兄之手,这份功绩,足以向九泉之下的老爸炫耀。

“大都督家传绝学,神机妙算,燕王朱棣哪里是您的对手”。大将刘真老眼昏花,捋着花白胡子在一边凑热闹。当了一辈子军官,凭资格熬到目前这个位置,刘老将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凡事皆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主帅发话即鼓掌叫好。虽然这些行为让一些将领不齿,却在军中落了个好名声,大事小情都有列席的份儿。

靖远大都督李增枝摇摇头,打断了刘真的奉承,将沙盘地图推到坐在他一边闷声不响的宁王面前,恭敬地问道:“本都督认为,燕王朱棣下一步必然进攻马家豁子,殿下以为如何”。

宁王朱权抬起惺忪的眼皮看了看沙盘,满脸茫然:“都督说他打哪里,四哥就打哪里呗。行军打仗的事情,我哪里懂,都督看着安排就是”。

窝囊废,李增枝嗫斜着眼睛瞪了宁王一眼,心中暗骂。宁王朱权是这枝兵马的名义主人,但朱权本人对战争并不热衷。当年他父亲朱元璋将他封为宁王,本来就是拿他当做牵制燕王朱棣的棋子。大哥朱标当了皇帝,问都不问就将热河省大宁划给了四哥朱棣,作为小不点儿,宁王朱权只能搬到天寒地冻的靖远省去打黄羊。现在侄子当皇帝了,李增枝带兵将大宁夺了回来,皇叔朱权才暂时在大宁的王府内住下。进了阔别十七、八年的宁王府后,朱权连行礼都懒得全部打开。

天知道哪天还得搬家,无论燕王打赢了还是朝廷打赢了,宁王朱权都是一个棋子。这就是当皇子的命运,多年来,宁王习惯了,也不愿意和命运抗争。

“来人,扶宁王殿下回去休息,主意王府内保暖”,靖远大都督李增枝拿昏昏欲睡的宁王朱权没办法,大声向手下吩咐。

“喔”,宁王朱权又抬了下眼皮,伸出胖胖的小手扣了扣眼屎,打着哈欠站起身来,边向外走边叮嘱:“大都督,仗怎么打你看着办就行。我不懂,不用问我。但让弟兄们小心点儿,战场上刀枪无眼,伤了痛了就不好办了”!

“噗”,坐在帅殿一角吃茶的朵颜三衞蒙古总兵官保图差点没被茶水呛死,趴在桌子角上不住地咳嗽。

靖远大都督李增枝衝着朱权的背影摇摇头,点手叫过卜万叮嘱道:“我估计今晚,最迟超不过明天,燕王朱棣肯定拿你部下手。马家豁子方向你给我顶住了,我今晚就将朵颜三衞悄悄调动一半到山背后的树林里埋伏。明天让神箭季二带着他们直冲对方中军。明天你负责拖疲对方,把头功让给季二。燕王朱棣喜欢亲临前线鼓舞士气,明天无论谁伤了谁,都可以断了他们彼此勾结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