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心领神会地眯眼一笑,不再追问,转而问道,“冷侍衞已把该说的都告诉你了吧?”
“说了有七八成。”
许是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太子爷微怔了一下,剑眉轻蹙,“你觉得她还有什么没告诉你?”
冷月轻轻抿了一下微干的嘴唇,像是斟酌了一下词句,才道,“事发那日宫里的详情。”
太子爷神色一松,浅笑摇头,“那日的事她不知道。我知道归知道,但我看得肯定没有景翊那么清楚,还是让他告诉你吧,免得你拿我说的话太当回事儿,万一我说错了什么,误导了你,那就白忙活了。”
太子爷说罢,又苦笑着轻叹了一声,“不管到头来谁当皇帝,我都不能对不起父皇啊……”
冷月垂目之间,觉得太子爷守着一笔洗吃剩下的供品还能说出这句话来,真可称得上是至纯至孝之人了。
冷月生怕这至纯至孝之人商量完了正事儿又要请她吃供品,紧接在他慨叹之后就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卑职应该何时动身?”
太子爷一怔之间眉梢轻挑,“你晚上留在这儿能睡得着吗?”
冷月噎了一下,噎得两腮微微泛红,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实话实说,“睡不着……”
“那你留在这儿干嘛?”
“……卑职告退。”
这一趟回去,还是冷嫣送她的。
冷嫣再怎么不情愿让自家亲妹妹怀着身孕干这样危险的事儿,也不能不听太子爷的吩咐,只得又是一路快马加鞭,一夜之间第二回把冷月送到软禁景翊的那处宅院门口。
只是这一回冷月换下了那身官衣加披风的装扮,穿了上冷嫣的一套象牙白的长裙,冷嫣的身形比她稍高一些,本来就拖地几分的裙子穿在冷月身上又长出些许,于是从大门口到院门口的军士看着刚走出去没多久的女子又长裙拖地面无表情地从雪地里走了回来,一个个眼神都像是活见了鬼似的。
到底还是守在小院门口的军士鼓着勇气跟她说了第一句话。
“站……站住。”
冷月施然站定,在灯笼昏黄的光晕下衝着军士明媚地一笑,险些看晃了军士的眼。
“你,你等会儿……”军士线条刚硬的脸上一阵泛红,粗着嗓子道,“慧王爷在办事,你等会儿再进。”
冷月未动声色,心裏却咯噔了一下。
萧昭晔这个时候来……
冷月玉颈微垂,睫毛对剪,眨出了两分浅淡的惶恐,轻声道,“敢问军爷……是不是我刚才干了什么蠢事儿,惹得王爷迁怒公子了?”
眼见着这骨子里透着英气的美人露出一两星惹人垂怜的不知所措,军士心裏一动,嘴上也软了些许,“不是……就是循例,循例问话,每天这时候都有一回,没你的事儿。”
循例问话,每天一回……
军士用的是极寻常的字句,却听得冷月一阵心惊肉跳。
想也知道此时萧昭晔正以什么方式进行这番问话,一想到景翊又被捆着双手按在地上灌服掺了药的烈酒,冷月强咬着牙才忍住闯进去的冲动,身子却因强忍愤怒而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你……你要是冷得狠,就到裏面屋檐底下躲躲,别进屋就行,等慧王爷出来你再进去办你的差事。”
冷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下,感激地回以一笑,欠身行了个福礼,“谢谢军爷关照。”
“行了行了……赶紧进去,小声点儿啊……”
“是。”
冷月敛着裙摆轻轻走进院里,站到外间门口的屋檐下,可以清楚地听见从里屋传来的声响,虽已在意料之中,却依旧觉得刺耳,锥心。
没有寻常监牢里那样有问有答有喝骂的说话声,就只有被迫吞饮酒水的挣扎声,与神思昏聩之人无意识中发出的低吟声。
冷月几乎使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定力,才站在屋檐下一动不动地听完这场无字的问话,虽只有小半个时辰,冷月却觉得足有几辈子那么长。
萧昭晔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身边跟了三个人,两个他府上的便装侍衞,还有满身酒渍的齐叔。
一眼看到垂手颔首站在屋檐下的冷月,萧昭晔脚步一滞。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