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的初心。大哥，我幼年之时的梦想，是能够离开皇宫，闯荡江湖，做自由的侠客，纵横四海。我没有觊觎过你的任何东西。是你，害死了粉雕玉琢的兰萱郡主，害死了世代忠良的陆英华夫妻，囚禁了青轩一生。我不过是为了朋友，为了仇恨，不得不为之……大哥，你看，这一错，多远……”
世昌的目光直愣愣的，没有一丝光。
不远处，陆青轩一身青衣，卓然超群。半生的牢笼，十年筹划，不过等待这一昔，最后的成功，不是快意，而是释然。
…………………………
熙昌十一年，腊月二十三。宫廷乱，世隆代世昌为帝，改元熙隆元年。
虽然是帝位更迭，但是，由于陆家军的军事威慑，以及世隆十年经营，对地方有控制力，是以，并未发生大的暴乱。
对百姓而言，皇帝是谁，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只是，改元之后，税负减半的消息让他们很是高兴。
年味越来越浓了。
陆明轩手握重兵，自然是要回到塞北，皇帝亲自在宫中设宴践行。
“青轩，你同明轩一起回去吧……那是你的故乡……”
世隆道。
一身明黄的朝服，他显得格外挺拔，器宇轩昂。
而青轩仍旧是面容清癯，笑容温和遥远。
“皇上的好心，臣领会了。不过，皇上的大恩，陆家受之不起。青轩自幼进宫，在宫中度过了二十年，早就把他乡做故乡了。更何况，依照朝廷的规矩，明轩仍旧是封疆大吏，陆青轩仍旧是人质。”
青轩淡淡的说，神色平和，然而，这话，让世隆心头不由得一震。
“哪有什么人质？青轩，你是朕的朋友，是朋友啊……”
世隆拍了拍青轩的肩。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年少时候互相激励；十年经营，世隆知道，自己能成功，很多时候都靠这个智慧卓越的男子。
质子，他的身份一直都如是啊。
“守边大将手中我有兵权，本就是容易被官员所忌讳。何况，陆家军此刻的威名，实力都不可小觑。是以，青轩没有走的理由了。”
青轩道。仍旧是笑着。
多年的折磨，如何的恩情宠爱冷淡伤害，与他都是可以一笑而过的。
这些年他不曾与人接触，二十年的宫廷与他就是囚禁，可是，就算是如此，他却看明白了人性。他们曾经是患难与共的朋友，曾经一起经历苦难，可是，皇权至高无上，却是卧榻之旁容不得他人的。虽然现在他们仍旧是亲如兄弟，可是，陆家的权势过大，终究有一日会成为忌惮。到时候，恐怕是尸骨无存。
太长久的圈禁，对于自由，他已经不做幻想了。
“青轩……”
世隆的手按在青轩的肩上。一时无言。这是他最信任的朋友，可是，也终究这样远了。并不意外。
“不。大哥，大哥你随二哥回塞北。我，和顾默要留下来。顾默是钦差出京，现在已经回来履任，应该可以委派京官吧。那样的话，就让我代替二哥留在京师吧。”
君雅道。看着青轩，又看了看世隆。
那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世隆看着君雅，心头万千起伏。她是他看重的人，却也终究会相望江湖。想来，她选定了她的人生了。
世隆点点头：
“好。”
皇帝封新科状元顾默为户部侍郎，留京师。正月初九，顾默与陆君雅完婚。青轩、晨轩也在参加君雅的婚事之后，赶赴大漠。
出京的路上，雪花飞扬。青轩看着漫天的苍茫飞雪，眼中，也尽是沧桑。二十年，他只见得到宫廷，那低矮的天空和高墙，这满眼的空旷，让他感慨万千。
晨轩也勒住了马，仰头，任雪花落在脸上，旋即融化。
“大哥。秋晚死了……她本该是烟视媚行，笑看红尘爱恨感情纠葛的。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再那么爱一个人了……”
晨轩的目光中，有些悲伤。
青轩脑海中划过的是那个娇俏的兰萱郡主，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刻在心中的剪影，也渐渐淡去，消失在漫天的大雪中。
青轩没有说话。
“纵使是二嫂的父亲陈书被捕，二哥还是没有薄待二嫂。只是，无尘姐姐还要自己漂泊天涯了……”
晨轩说着，感慨着。经历了很多事，二嫂也变得贤惠大度了，她愿意容得下宗无尘，宗无尘却仍旧是执意的离开了。此事自古难全，明轩尊重宗无尘的选择。他们当年深爱过，他抛弃了她。那么，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重新拥有他了。太过于深爱，所有的伤害，都更深刻。
“只是没有想到，二姐会这么快出嫁了。”
晨轩又感叹了一句。当时，在大漠，晨轩以为君雅会和世隆走到一起，就算是知道世隆身份显贵，也觉得，他们生死与共过，身份不会成为爱情的壁垒。没有想到，君雅选择了顾默，那么义无反顾。
“各自有各自的人生，各自有各自的福分。我原没有想过，自己还可以在这样自由的天地之中呼吸，足以了！”
青轩淡然的说。
“过去的都会过去的。都应该开始新的生活……”
晨轩略有所悟的点点头。
前路漫漫，又翻开新的一页。
帝都，顾家山庄，分外的宁静。
所有的流离和波折都过去了。尽管，顾默身在朝堂，为政务纷扰；顾家家大业大富可敌国，事物诸多；他们的身份，也有一半算是陆家人质，略显尴尬；可是，相爱相敬的两个人，终于可以有一方安歇之地，也能够为王朝的海清河堰
尽心力，只觉得无上幸福。
君雅和顾默临窗看雪，心中无比的安静、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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