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屁股坐在地上去,拽了根草叼在嘴裏,宝柒对这姑娘有些无语。
难道自己真就长了一张拖后腿的脸?
姚望伪装油彩下的脸看不分明,不过他的眼神儿一直盯着自信满满的宝柒。
其实他心裏有些想不明白,按照他对宝柒的了解,她没有从军的经验,跟着大部队走就是极好的,没事不会去纠结走什么路的问题。而且,她这个人的性格使然,如果她没有相当的理由,绝对的把握,是不会在这种大事儿上固执己见的,除非她胸有成竹……
想到她消失的两天,想到她和冷枭的关系……
心裏一凛。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觉得她的话非常的有道理。
毕竟,谁都没有在热带雨林呆过,凭什么就认定好走的路上没有五树六花?
沉吟几秒,他终于挥了挥手,“行了,都别走,都听我的,走大路。”
“169!你,我说你别太过份啊。循私情,搞舞弊,不是部队军人的作风——”闻言,格桑心若气得真急眼儿了,迫不及待地挺起胸膛表示反对,就连曼小舞也开始声援,觉得姚望太过明显是护着宝柒。
正了正头上的战术盔,姚望放冷了声音,“我是班长,执行命令!”
“是!”除了格桑心若,其余几个战士全部回应,站起身来准备出发。
可是,格桑姑娘真心不服。她简直已经无法再容忍这两个人了。她因为‘亲眼目睹’过两个人有私情的事儿,因此,非常讨厌部队有这样的歪风邪气。
一把将枪陀子杵到地上,她大声说:“现在,我要向总部汇报情况,我不服!”
“谢教官说,在归队之前,禁止以任何形势与外界联络。”姚望面色沉了沉,速度极快的打断了她,在昏暗的晨光下,他涂着伪装油彩的俊脸虽然看不分明,可是,他发起狠来的样子,竟然越瞧越帅。
“你……”死死瞪着她,格桑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然而,他说的没有错,谢教官是说过不能联络。
而且,她即便想汇报,现在也没有向外界联系的通讯器材,她怎么汇报?
“行行行,你们好样儿的!完不成考核任务,通通等着为了一颗老鼠屎被淘汰吧!”转过身,她愤慨的大步走在前面,咬紧了牙齿。再转头时,看到几个男兵争先恐后跟着宝柒,恨不得背着她走的样子,心裏更是深痛恶绝。
果然是标准的祸水女人,根本就不该来部队当兵,只会破坏纪律和祸害别人。
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宝柒不知道怎么的,却笑了。
对于这个格桑姑娘,其实她真心讨厌不上来。虽然她从来不给自己好脸色,心裏也是真真的瞧不上自己。不过不管怎么说,不管喜不喜欢,讨不讨厌,她都是从明面上招呼她,她和游念汐之流不同,因为她从来不会在私底下给她使小绊子,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因为原则问题。
其实,这样儿的人挺好收拾的。
她太直,不懂得虚伪!
一路走,一路找,大概前进了二三十里路,宝柒已经累得汗如雨下了。衣服完全湿透了,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不过她却拒绝了姚望和其它战友要替她负重的请求。
她是一个兵!她记住了!
不得不说,血狼师父真是天才。和他说的一样,几十里的路上,他们不仅没有遇到什么野兽拦道,更没有什么毒气阐气怪气,轻松应对完之后,竟然还平顺得不可思议的就采集得到了五树六花中的三件——贝叶棕,缅桂花,黄姜花。
第一天就完成三件,会不会太容易了?
宝柒心裏到没有骄傲,觉得纯属巧合。可是,战友们对于她的佩服就多了起来。
老实说,对于别人的表扬,她的心肝儿有点虚。
如果这件事儿不是谢铭诚在全权指挥,冷枭从头到尾连面儿都没有露过,她真的有点怀疑冷大首长是不是真的徇私舞弊了——比如:故意把他们这队投放到那个点儿,并且事先让血狼指导她应该走哪一种道路,然后顺利采集到三样东西。
望天!
她胡思乱想着,最后叹息,这纯属虚构,那臭男人最重视的就是原则了!
又怎么可能?
终于,第一天野外生存结束了。
傍晚时分,气候诡异多变的雨林下起雨来了。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目前所处的地方正正位于我国最南边,离他们所在地大概六七十公里之外,就是世界闻名的‘金三角地区’。
天色。阴暗了下来。
没有想到,因为晚上到底在哪里扎营的问题,六五班第二次又发生了小小的争执。最后,还是姚望不得不一捶定音,出于对六五班全体战士的安全考虑,选了个背风的半山坡‘安营扎寨’。
冒着绵绵的细雨,男兵们很快便搭建好了一顶班用野战帐篷。然后,又迅速在帐篷上拉好了伪装防护网。
热带雨林的天,变得真快,帐篷刚刚搭建好,雨便越下越大了。
帆布制造的帐篷顶上噼里啪啦响过不停,十个战士累得横七竖八的在裏面躲雨。帐篷的门口,还有几个大大的钢盔帽倒放着,在接雨水……
截止目前,有些人的干粮已经去了一半儿了,而现在还没有过第一天。
另外……
作为特殊的六五班,还有一个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又有点尴尬的小问题。
这次野外生存考核,大队给配发下来的都是统一的班用野战帐篷,对于其它小组来说完全没有问题,几个大男人晚上挤在一堆儿就睡了。
可是,他们班不同,活生生有三个姑娘。
七个热情的大小伙子,三个姑娘睡在同一个帐篷底下,多少还是有些不便的……
结果,为晚上睡觉的位置问题,第三次紧着就争执来了。
而这次对象不是宝柒和格桑心若,而是七个男爷们儿。
班用帐篷,自然辅成大通铺。格桑心若和曼小舞挤在一头已成定局,宝柒在无奈之下,就成了活不拉叽男女兵之间的隔脱机。那么,她旁边的位置就成了黄金地段,绝对的香饽饽,七个男兵,个个想挨着她睡。
要说男兵们心裏吧,要真想干点啥也绝对是不可能的。
可是,都是血性男人,谁又会不想自己是那个护花使者啥的呢?
同样作为男人,又和宝柒关系最好的姚望,他自然也是不肯让步的。
他的目的非常简单,他和宝柒小孩子时候就光着膀子躺在一块儿过,太过正常。出于对宝柒的保护考虑,他肯定不愿意别的男人挨着她睡觉,或者在心裏意淫她,哪怕只是视线也不行。
至于其它的几个男兵,或多或少也有类似于他的想法。总结来说,每个男人都认为自己肯定是他们当中最纯洁那一个,其它人的心思都是绝对不单纯的。
因此,谁都不让谁……
这么一来……
说着说着,七个男兵就争执了起来。
对此,姚望非常恼火。
可关于这个睡觉位置的问题,如果他要再以自己班长的职务来压人,好像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怎么办?到底是打架决胜负,还是猜拳断输赢?
一时间,纠结了!
宝柒撑着脑袋倚在那儿,受不了耳朵边上的‘嗡嗡’声了。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这几个肝胆相照的哥们儿,但私心裏还是觉得姚望最为安全。
小手挥了挥,她黄莺般的嗓子划拉而下。
“停停停,粮食不多,节约点体力吧。我要和169睡!”
“我要和169睡……”
一声清脆的声音通过定位监听器传过来时,冷枭本就阴鸷的面孔,在暗夜的灯火下,显得更加暗沉了几分,拳头差点儿把茶几砸碎,声音冷得刺骨。
“狗日的谢铭诚!”
“哈哈哈——”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血狼,睨着他丰富的表情,大笑不停。
枭爷恼了,怒了,沉志喝止:“闭嘴!”
“额!……”摸了摸鼻子,耳钉划拉着的光芒照在血狼年轻的脸上,邪魅又优雅,“老鸟,这可不关我的事儿啊!?你别瞪我——”
鼻翼里冷哼一下,冷枭面无表情,心裏的不爽快要爆棚了。
谢铭诚啊谢铭诚,到底是该夸他正直无私,憨直仁厚,从来都按规矩办事儿呢,还是该骂他榆木脑袋,或者故意找枭爷不愉快?!这厮明知道有女兵,明知道宝柒也在考核队伍里,为什么就不懂得迂回一下,给她们队伍准备单兵帐篷,干嘛搞什么班用帐篷?
枭爷恼啊!
妈的,诚子狗日的肯定诚心膈应他的。
可是,现在他又能怎么办?
考核已经开始了,他现在的位置离宝柒至少有几十公里,正是此次任务完成的B点集结地。难不成,他现地去把她给拖回来,不让她跟别的男人睡?
虽然此睡不是彼睡,可是怎么睡都让他不爽!
查言观色之下,血狼继续为了自己的休假而努力,“老鸟,要不要我去实地侦察一下,看看他们究竟怎么睡?要是睡的姿势不好不对,我就把徒儿给带回来!”
“滚!”
心裏到是有这想法,但冷枭他能这么干么?
不能!
拧紧了眉头,枭爷心尖上蒙了灰,不爽地睨着他的耳钉。
“过来啥事,说吧。”
“一半公事,一半私事!”黑色的军靴修饰着劲腿,血狼左腿搭在右腿上,邪气的勾着唇笑着,递给冷枭两个文件夹的资料,“先看哪一个?”
“公事!”冷枭脸色不愠。
“诺……”将其中一个资料袋递给他,血狼敛了的神色也严肃起来,“曼陀罗组织首脑昨日出现在东京,参加一个与政府新阶段对华计划有关的会议。而这个会议,与贵公司50吨级的振动平台研发有关……”
随着他的介绍,冷枭翻阅着资料,冷着脸没有声音。
血狼习惯了他的沉默,犹自从文件里抽出一个东西来。
“另外,还有一个额外的收获,曼陀罗组织首脑上野寻……身世秘闻……”加重了身世秘密几个字儿,血狼飞扬的脸上有些得意。
要知道,挖掘一段三十多年前的秘密可真心不容易,没少耗费他的脑细胞。
打开那段秘闻资料,冷枭的脸色微微一变。
顿了顿,小声喃喃:“真是没有想到……”
“没想到吧?”挑着唇,血狼摸了摸耳钉,歪着头问:“老鸟,你有没有感觉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闻言,枭爷冷峻的脸更沉了几分,“什么问题?”
歪了歪嘴,血狼暗示他看向自己帅气的脸,眼睛微眯着,“自从我接手血狼小组之后,咱们的日常工作开展的井井有条,正在稳步向前发展,世界上,就没有我血狼破获不了的秘密,就没有我解决不了的……”
“少吹牛,游念汐呢?”冷冷打断他,枭爷泼冷水的功夫,绝对堪称世界一流。
“这个么,这个……”对于那次栽跟头的事,绝对是血狼的奇耻大辱。尤其还是姓游的娘们儿,竟然真的就凭空消失不见了一样,地球上都没有她的影子了。
轻咳一下,他试图转移冷枭的注意力,指了指另外的资料袋。
“来,老鸟,看看这个呗,这是今天我过来的私事儿。我专程找了十个世界级的室内装修大师,各出了一套婚房的设计方案,就等着你亲自定夺。怎么样?够意思吧?”
看了看他张扬着笑容的脸,冷枭冷冽的声线不变,“瞧把你得瑟的。”
“我靠!”放下翘着的二郎腿,血狼目光烁烁打量他,无名指抹着眉梢,扬起的唇角线条邪气又暧昧:“老鸟,我这是仗义啊!为了你的性福,我牺牲了自己的泡妞时间……多伟大的精神啊?成全大鸟,牺牲小鸟,我容易么我?”
“谢谢!”冷色的眉头微挑,冷枭对他的幽默置若罔闻,继续翻看着手头的设计方案。
别说,还真心不错。
“诶诶诶,你的谢意不太诚心啊?要真诚心就给我放一个月的假,容我去找个妹子呗?”俊眉拧紧着,血狼有些邪气的脸庞三分无奈七分无辜,“老鸟,说真的,你看看我。自从被你收至麾下,完全没有了私人时间,啥时候才能传宗接代什么的?”
“打住!”冷色的暗芒扫过他的耳钉,冷枭不爽的哼了哼,“少他妈来这套,以为我不知道你?”
“我?……我怎么了?”
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血狼故作不解。
冷唇微抿,虽然冷枭明知道他要找女人都是借口,想着去玩他那些危险的极限运动才是真事儿。不过,看在他为了自己这么尽心办事的份儿,想了想他又承诺。
“啥时候有喜欢的女人,啥时候休假!”
血狼哀嚎不止,“老鸟,你这不是摆明了逼着公鸡下蛋么?你想想,你不让我休假,我上哪儿找喜欢的女人去啊?”
“没有喜欢的女人,你休假干嘛?”冷枭眸色沉了下来。
“完全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血狼愣了愣,舔了舔自己唇角,噗哧一下就笑了,精致的五官带着邪气的质感,‘啪嗒’一下,军靴就踩在茶几上,“得了,你行!甭管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总归是先有冷枭,再有血狼。我遇到你,命就不好。”
“愿赌服输!”挑着眉头,听着监听器那边儿传来的动静儿,冷枭阴沉的脸没有半点儿热度。因为这时候,宝柒和姚望正在小声说话,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过来,听上去特别有小情侣的感觉。
啪……
直接将手里的资料放到桌上,他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老鸟,难受了吧?!”
见到他心裏不爽快了,血狼就开心了。
暂时先忽略掉自己因为输给他一次,就赔上了终身的历史遗留问题,他微微眯着自己的狼眼,歪了歪头,望着冷枭时的笑容,意味无比深长。
“老鸟啊,咱血狼小组的配发的定位监听器,是不是效果太好了一点儿,嗯?”
冷眉垂着,枭爷保持缄默。
心裏却恨恨,定位监听器的效果,真他娘的太好了,就连那个女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都可以清楚的传过来。关键的问题是,如果就她一个人的呼吸也就罢了,偏偏还能听到男人的呼吸……
一只小猫爪子,不停在他心脏上挠挠着。
让他有一种冲动,想现在进去考核区域把她弄出来。
摸了摸耳钉,血狼‘好心’的提醒:“老鸟,他们好像真要睡觉了?咱要不要采取点儿行动啥的?真受得了媳妇儿和人家睡?”
夸张,那边儿只不过在商量晚上轮流值班守夜的问题……
可是,明知道他在夸张,枭爷面无表情的冷脸,还是凝结成了大冰块儿。
拧了拧冷眉,拳头微攥,用一种诡异的冷冽姿态僵立着。他并没有像血狼预见的那样突然大爆发,而是如同一尊渡冰的雕像一动不动,冷声命令:“三秒钟离开,一,二……”
“开不起玩笑,我闪!”感觉到男人身上的凉气儿森森,血狼不再逗留,离开走甩给他懒洋洋的一句:“我也睡觉……”
说到睡觉,这会儿冷大首长的心情,四个字形容——心烦意乱!
血狼瞅了他两秒,大笑离去。
僵坐回去,冷枭点了一根烟儿,心裏纠结着吸了一支又一支。
不再说话,他就端坐在那儿,时不时抬起手腕看看时间……
外面,雨声,哗啦啦的响……
监听器里的呼吸声,慢慢匀称了下来,她好像真的睡着了……
这个女人,在哪里都能睡,和谁在一块儿都睡得香。
傻不傻?被人卖了不知道。
一方面希望她能够好好睡觉攒足了精神,另一方面却因为她不在自己身边也睡得这么香而矛盾。谁说纠结的只有女人?!有很多时候,其实男人也会有同样的纠结。
这个夜晚,对于枭爷来说,时间流逝得特别慢……
面前的烟灰缸里,集满了烟头儿。
凌晨时分,完全没有睡熟的冷枭,突然被监听器裏面划破空气的大吼声给彻底惊醒了。
“同志们,快醒醒,不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