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公爵阁下,鄙人费尔南德斯谨代表吾王胡安陛下,祝福您日安。”这位费尔南德斯是葡萄牙的公使,代表着葡萄牙征服和国王。这位穿着白色紧身裤脑子上还插着几根翎毛的欧洲人其实并不是来自欧洲,而是来自暹罗,他最主要的身份是暹罗总督,至于说这个公使的身份,完全就是一个临时的差遣,类似于钦差大臣那种。作为通译的是拥有德国人身份但却代表葡萄牙教廷的汤若望。葡萄牙公使费尔南德斯带来了葡萄牙国王胡安四世的礼物:一套欧洲样式的铠甲和一柄西洋剑,还有几根麦穗。这些东西全都是外交礼仪性质的东西,其实不值几个钱。作为回礼,李吴山拿出了两匹锦缎和一套细瓷茶具。葡萄牙公使以非正式的身份拜访李吴山,其中有汤若望的功劳,这也是截止到目前为止,连国之间最高等级的会面。这位公使阁下虽然很客套,但他此行的目的却不怎么友好,按照后世人的说法,他是来向李吴山表达抗议情绪的,而且是严正抗议。因为“雨林二号”作战计划严重侵犯到了葡萄牙人的利益。大明王朝和葡萄牙人相隔何止万里,看似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国家,其实早就有了利益纠葛。“雨林二号”作战方案看似是为了平定“缅乱”,其实目标绝不仅仅只是缅甸,而是整个东南亚,尤其是在进入到后期阶段之后,早就和暹罗人开战了。暹罗是葡萄牙人的殖民地,当年为了争夺这块殖民地,曾经与自己的盟友荷兰人翻脸,导致了葡萄牙与荷兰的决裂。现如今大明王朝的军队露出了很明显要染指暹罗的姿态,葡萄牙人肯定不干,马上就向大明王朝表达了强烈抗议,并且发出了战争威胁。江南朝廷根本就不拿葡萄牙当一回事,甚至懒得理他,虽然他很想见到大明王朝的皇帝陛下,但他却没有那个机会。后来,还是因为汤若望从中穿针引线,见到了李吴山这位大明朝的“公爵阁下”。汤若望显然比费尔南德斯更了解大明朝的内部情形,他说的非常清楚,这位公爵才是大明朝事实上的主宰,他的话比皇帝陛下还要管用,而侵犯葡萄牙人利益的雨林二号作战计划,其实就是李吴山李公爵的首尾。“暹罗?公使阁下是在说暹罗吗?”李吴山打着哈哈儿说道:“据我所知,你们葡萄牙人在暹罗并没有太大的利益,你们就是想赚钱而已,老实说,我不反对你们的这种行为。当然,我也希望你们不要对我国在暹罗的零星军事行动太过于敏感……”零星军事行动?明军都已经事实上占据了暹罗的至少四个城市,还说是零星的军事行为?这摆明了就是入侵的嘛。“我抗议……”李吴山朝着汤若望摆了摆手:“这句话不用翻译,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告诉他,我知道葡萄牙人在暹罗有多大的家底,他要是再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我不介意让他看看我军的战斗能力!”暹罗的军队连越南人的一个“诸侯”都打不过,最对也就是在缅甸人面前充硬汉而已,对上大明朝的军队……要是他们真那么能打的话,也不至于丢城失地一溃千里了。至于说葡萄牙人……在整个东南亚,葡萄牙的殖民行动完全就是蜻蜓点水式的,带着强烈的老式殖民主义风格,属于重商主义,仅仅只是在沿海地带修建据点,进行不对等的商业贸易而已。在陆地衔接的区域之内,在大旗军的攻击半径之内,李吴山不惧任何对手。你们想要用战争威胁?老子还想威胁你们呢!这就是李吴山的态度。根据征缅军中那些出自吴山军校的顾问传回来的情报,中南半岛不存在具有威胁能力的对手,征服整个东南亚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和成本问题而已,根本就没有战争层面上的难度。以云南为跳板,在缅甸建立前进基地,打平东南亚仅仅只是一个需要付出多大代价的问题罢了。“不,李大帅!”汤若望虽然生的鼻高目陷,却是大明朝有着几十年的生活经历,深知李吴山的虚实,所以他使用了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称呼:“我想公使阁下一定不是这个意思,他和大元帅您一样渴望和平。”“不是他渴望和平,而是他们没有能力应对战争……”李吴山很不客气的说道:“据我所知,葡萄牙人已经没有朋友了,视野范围之内全都是他们的敌人……”四处是敌,这确实就是葡萄牙现在所面临的状况。作为最老牌的海上霸主,葡萄牙人的霸权早就维持不下去了。为了争夺海上霸权,他们先是与荷兰人为敌,然后又以英吉利人为敌,在联合了荷兰人打英吉利人之后又于荷兰人反目成仇,而且还和不相干的法国人大打出手。就连最传统的盟友西班牙都在十几年前成了他们的敌人。说起现在的这位葡萄牙国王,很像当年的复隆皇帝,那是一位中兴之主,最主要的功绩就是摆脱了西班牙人长达几十年的占领和实际统治,基本上可以算是复国了。“汤若望神父,我希望你一字不改的转述我的原话。”李吴山微微欠了欠身子,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的说道:“暹罗是我的,征服暹罗势在必行,就算是上帝他老人家向我当面抗议都没有用。如果葡萄牙愿意和我开战,那就开战好了。本着和平的原则,我可以退一步,我可以维持葡萄牙人在暹罗的既得利益,允许他继续通商,继续使用享有的口岸,保持享有的据点,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在暹罗得到的利益我可以不去触碰,但土地和人口一定和葡萄牙人无关!”“这样……直接翻译合适吗?”“就直接翻译过去。”“好吧,我的大元帅。”“我知道这么做,其实是葡萄牙吃亏了,但我愿意和葡萄牙人做一个交易。”李吴山稍微停顿了一下,等待着汤若望把原文全都翻译过去。费尔南德斯公使显然已经知道了李吴山的实力,并没有继续高喊着“抗议”的口号,而是很安静的等待着他说出自己的条件。很显然,这个费尔南德斯是一个非常老练且又圆滑的外交家,他知道如何在利益和面子之间做出抉择。“作为交换的一部分,我可以断绝荷兰人在倭国的贸易活动,与葡萄牙签订一个排外的贸易协定。”用倭寇的利益交换暹罗的实际占领,这当然不是因为李吴山担心和葡萄牙人开战,而是另有所图:“同理,在暹罗,我也可以签署这样的协议,甚至可以承认葡萄牙人在吕宋的专属贸易权……”李吴山早就拥有了倭国,而且有能力占领缅甸、越南、暹罗,如果他和葡萄牙签署了这样的协议,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对于整个葡萄牙王国而言,都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如此一来,老对手荷兰与新对手西班牙,在远东就只剩下马拉加和爪哇的那些据点了,或者他们愿意和英吉利人争夺一下的话,或许有机会染指印度,但他们的机会不大。但是吕宋……“尊敬的公爵阁下,据我所知菲律宾并不在您的控制范围之内,而且您刚刚吃了败仗,而且败的很惨……”这是第一次正式使用菲律宾这个专用名词,而是称之为吕宋,因为菲律宾这个名字的由来本就是出自西班牙的一个国王之名,代表着西班牙对吕宋的所有权。但是,李吴山不承认这种所有权。“确实,在吕宋我被西班牙人打败了,所以才有了你我联合的可能。”李吴山说道:“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难道公使阁下不这样认为吗?”“我知道你们和西班牙人在新大陆的争夺很激烈,而且你们好像打不过西班牙人。”两个都被大明朝称之为佛郎机的国家,早就把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了,在拉丁美洲展开了激烈争夺,那里才是他们的主战场,没有谁比李吴山更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了。全球视野,这就是李吴山最大的优势。“我一定会在吕宋与西班牙开战,这会切断西班牙人在新大陆和远东的联系,等于是斩断了他们的一只手,无论你们是不是愿意配合,我都会这么干。”说完这句话之后,李吴山又专门补充了一句:“尤其是在我吃了败仗之后,这已经成为这一种必然,西班牙和我只能有一个存在于吕宋,你们更愿意看到谁成为吕宋的主人呢?”虽然李吴山不是葡萄牙人的朋友,甚至已经隐隐有了敌对的关系,但是他们和西班牙人敌对的更厉害。而且吕宋从来就不是他们的主要利益点,新大陆才是。如果李吴山能够斩断西班牙的一条胳膊,葡萄牙人绝对乐见其成。“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这事我一定要做。”李吴山挥舞着一只手,摆出一副很有气势的样子:“如果你们愿意帮我一个小忙,我不介意兑现刚才说的那些利益。如果你们拒绝,我想总是会有别人愿意帮助我,比如说英吉利人……”所有的人,都是葡萄牙的敌人,关键是哪一个是主要敌人哪一个是次要敌人而已。相对于西班牙和英吉利,葡萄牙与大明王朝之间并没有本质上的利害冲突,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也就是可想而知了。“尊敬的公爵阁下,我会把您的意愿带给吾王,相信我们会共同应对一个邪恶的敌人。”这仅仅只是一次非正式的外交拜会,最主要的作用就是传声筒,事实上这位公使不可能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做主,必须交给葡萄牙国王来“乾纲独断”才行。好在李吴山并不着急,只要表达出一个意愿,提出自己的条件也就可以了,至于说具体的细节问题,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你们最好答应下来,因为的耐心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如果你们反对的话,我会把倭国的利益交给英吉利人,至于澳门……我不知道这个事情。”葡萄牙在澳门建立了“晒船地”,虽然他们会拿出一些租金,用的是“租借”的形式,但是,如果李吴山不承认的话,那就意味着葡萄牙人是入侵了澳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还用说吗?“我国与公爵阁下之间拥有太多的利益共同点,希望公爵阁下不要动辄以战争相威胁,公爵阁下应该知道,我国从不惧怕战争。”“我也不怕!”李吴山哈哈大笑着说道:“相信你提前已经知道了一些我的个人情况,我可以毫不掩饰的告诉你,我就是因为战争才发迹的,我手下的士兵和我一样渴望战争,无论对手是谁,我们都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汤若望问道:“这一句还要原话翻译吗?”“原话翻译!”这场会谈并没有持续太多时间,而且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内容,很快就宣告结束。虽然这场会面并不是很愉快,本着基本的外交礼仪,费尔南德斯还是给了李吴山一个美好的祝愿,祝福他永远的沐浴在上帝的恩泽当中,祝福他健康长寿。李吴山送给了他一柄新式火铳,作为个人礼物。正式告辞之后,费尔南德斯用一种颇为烟雾的口吻对汤若望说道:“尊敬的身份,这个公爵和暹罗人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他那彬彬有礼的外表之下隐藏这一颗好战的心,请恕我直言,他就是一个战争贩子。虽然我不想诅咒任何人,但我觉得上帝一定不会保佑他。”与那些顺从的暹罗官员相比,李吴山则表现的桀骜不驯咄咄逼人,完全没有东方人应有的优雅和谦恭,这让费尔南德斯很不喜欢他,非常非常的不喜欢。“公使阁下,他不信奉上帝。”汤若望苦笑着说道:“事实上,我也不喜欢这个人,但是我必须解释一下,这位公爵大人在明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他的话就是法律,如果他想开战的话,会有成千上万的年轻人追随在他的旗帜之下。除了吕宋之外,他还没有打过败仗,从来没有。而且在针对俄国人的战争中,他同样取得了胜利。不得不说,他的视野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东方人都更加开阔。”“我相信,他肯定很仔细的研究过《圣经》,但他却不信仰上帝,这真的很奇怪。”汤若望说:“很难用一两句话来形容这个人,我觉得他就是东方的亚历山大,事实上他做事情和亚历山大几乎如出一辙,他本人拥有非常高的战争天赋,他手下的那些将领同样非常厉害。西班牙人虽然击败了他,但事实上仅仅只是击败了他手下的一个将领,那是他的一个很年轻的学生,而不是击败了他本人。这无疑会触怒这个很容易发怒的东方人,我相信西班牙人为后悔,因为他们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而这个人是他们无法击败的,尤其是在东方,西班牙人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神父,这是你的建议吗?”“可以这么认为吧。”汤若望说道:“至少,在远东树立一个这样的敌人,绝对是一个非常愚蠢的举动!”就在费尔南德斯和汤若望点评李吴山这个人的时候,李吴山也在和他最主要的驻守讨论着他们:“不管是西班牙还是葡萄牙,亦或者是英吉利,或是荷兰,都已在全世界范围内展开争夺,这才是未来战争的模式。当所有可以瓜分的地盘都瓜分干净之后,你觉得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形?”这个问题是显而易见的,金雀儿马上就给出了答案:“食无可食,而必互食!”都所有的利益都瓜分干净之后,当然会互相攻打,弱小的霸主陨落,强大的霸主崛起,这是历史的大潮流大趋势,也是必然要出现的情形。“你能想象的出未来的战争是什么样子吗?”“九州四海,环宇之内皆为战场,无论是霸主本国还是附属国,都会参战,必然生灵涂炭天下浴血。”金雀儿说的很对,她已经能够想到未来战争的惨烈,那不是一家一姓之争,也不是某个国家或者是某几个国家之间的战争,而是“环宇之内皆为战场”。金雀儿已经理解了,就差直接说出“世界大战”这四个字而已。“婢子明白了,明白了老爷为何一定要四方征战对各地用兵,原来是为以后的环宇之内做准备。”金雀儿笑道:“以婢子看来,那是遥远的未来之事,也并不急于一时。”“未雨绸缪啊,这样的事情必须提早准备,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再临时抱佛脚,就真的来不及了。”李吴山说道:“四海之内,各族各国都在图强,这无关正邪,仅仅只是为了强大自身,我族必须充分认识到这一点……”“老爷眼界开阔深谋远虑,婢子素来就是心服口服……”“你不必自称奴婢,我早就对你说过了。所谓的主仆名分,完全不必在意。”金雀儿抿着嘴儿做出一个很俏皮的笑容:“其实婢子……我并不认为自己就是老爷的奴婢,只是说习惯了而已,老爷同样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