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北方来的大官人,到江南来之前,写下这些曲子,但是原本相好的歌女却在乱世下失散,于是就来找你帮忙唱,嗯,真是让人感动。”董小宛被这编出来的爱情故事感动的一塌糊涂,而旁边的李香君也是眼中带泪光,说道:“是啊,玉京姐,他是谁啊。”卞玉京自然不能说,那是一个女的了,不过小细节方面,还是可以操作一下的,她小心翼翼的说道:“嘻嘻,保密,省得你们啊,又把心思放在不该放的人身上,我这是给你们省事儿啊。”“姐姐快别说了,然后,又能如何呢,就像是那位帝都的姐姐,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位有才情的男子,可到了战乱时节,也是如此失散,想来在大乱时刻,那男子都是十几岁的年岁就成婚娶妻,自然是有家室妻小。”李香君似乎陷入了某种悲伤之中,连带着把董小宛的情绪也带歪了。“是啊,这男子们能来院子里来玩的,都是家里有妻小的人,难道我们还能求着他们,抛妻弃子的只为了两情相悦吗,那还不得让那些嚼舌头的,又不知道如何编排我们了。”一个伪造的故事,却带来如此多的共鸣,要不是卞玉京已经找到了“靠山”,有了未来的寄托,她估计也是要哭一哭了。当时,她就想说些什么。“你们想不想,有这么一个机会……”卞玉京忽然鬼使神差一般,说道:“如果,可以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你们说……”突然间,她感觉到,腰间挎着的通讯器忽然微微一颤,是传说中的震动频率,动了那么一下后,她才猛然想起来,似乎,长官曾经说过,不让她到处乱说,自己得到了长老会的任命的事情。这也就是李向前将就用人,虽然知道她肯定不靠谱,但是除了这个稍有点野心的卞玉京,也确实没别人可信了,相信卞玉京也可以知道,不会有人给出的条件,比他们的还优越,这是个很有决断力,很有主意的女人。没想到的是,卞玉京的能力,也许还能勉强支应这么一个危险而又异常简单的工作,但是她的自控力,却不足以让她在兴奋过度,得意忘形的时刻,不会泄露某些细节。董小宛很是警觉,她似乎察觉出,卞玉京说的话,还有欲言又止,旋即马上很快闭嘴的前后不同,心中知道,肯定有什么不对,“玉京,怎么了,你刚刚说什么。”“没什么,没什么,嗯,这一条大河的调子,是这样的,我给你学一遍。”卞玉京有些慌乱,生怕自己的心思已经被这几位“姐妹”看透,岂不知她的慌张表情,额头的纹理,已然完全暴露了自己,但被两个极其善于察言观色,能够仔细观察的美人儿给漏过了。“嗯嗯,好的,这个调子我知道了。”这个聚会很顺利,起码在卞玉京看来,很是顺利,等到中午时候,人都聚齐后,多少没有如此欢饮的秦淮河美女们,都愉快的很是开心,她们人手一份的,将这些好歌儿都抄录下来,仔细带回。如同非常传统的酒宴中,主人自然要将客人一一送到门外,才算是礼数尽到,这一点,古今中外,莫不如是,李香君临上那小马车之前,忽然身后的董小宛凑了过来,小声说道:“香香,我跟你一起回去,好吧。”她的眼神中带着点期待,李香君自然不好反对,果然,上车后没多久,当她们行驶在喧闹的街道上的时候,董小宛亟不可待的说道:“李姐姐,你觉不觉得,今日玉京的说话生态,都大大的不对劲,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是想说什么,又马上不敢说了。”“是啊是啊,”李香君体内的八卦之魂,已经饥渴难耐了,“她之前不小心,说了句,可以去什么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跟着马上就好像被吓到了一样,不敢再说了,这个意思,好像是想去什么无人所知的地方去一样。”“嗯,是这个意思,她好像,有男人了,无论是今日看到的新词,还是这个说法,那歌词大气磅礴,绝对不是小女子可以写得出来的,只怕,她是真的有了男人了,只不过,感觉怪怪的。”“是啊,那唱词,绝不是江南流行的词牌,不合古韵,倒像是山歌之语。”董小宛仔细回忆,说道:“而且,她最近时日内,确实总是躲躲藏藏的,神秘的很,也不再去赴那些富商的酒宴,倒是偶尔去一些从各地来的士子们聚会的酒宴去捧场,这我还是知道的。”李香君忽然一阵暖流,说道:“也许就是某位北方才子吧,玉京能遇到知心人,也是很值得羡慕的,等有机会,我们直接问她就是了,她不肯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啊。”董小宛脸色不佳,说道:“我倒是不担心她有了男人,只怕是,那男人不但藏头露尾的,而且是别有目的呢。”“你是说?”董小宛说道:“平常能入了玉京姐姐这样青楼女子的眼,可以登堂入室,这样的男子,自然是极好的,必然是如鹤立鸡群一般,尽人皆知的,而那些男子,有了可以骄人的女子,自然愿意到处显摆,可那人却是藏得如此之深,这是为什么呢?”原来这大明时代所谓的青楼,早已从取得**快乐,发泄**的地方,升级换代成为精神追求的地方,问题是,有钱人,或者说有钱男人,他们的需要什么?是逼格,是比其他朋友同僚更强一些,青楼不是青楼,而是竞赛场。在打茶围的过程中,他们慕名而去,追逐最最知名的“小姐”,于是就玩了命的在小姐面前表现,显露自己的才华横溢,博古通今,同时不着痕迹的去贬损其他人,还不能吃相太难看。就是这样,外在条件也是必须优越的,相貌堂堂是表态,衣着打扮既不能一副暴发户的扮相,又要贵气十足,毕竟这些姐儿们最喜欢的就是既是俊俏又要有钱的爷们。就是这样,能够被一位名妓选中,作为她的“梳拢”人,几乎就是一个男人可以炫耀的最大所在了,毕竟,花钱买人,只是买一个人的**,而这种征服,是精神和灵魂。而众多妓女们,老鸨们,对此虽然懵懵懂懂的,不了解什么是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人在获得了最初的生活保障以后,自我满足的追求自然是要有的,但是很快还是发现了,这种做生意的方式,比单纯的出卖**,要赚的多。董小宛的意思,很明显,事态反常必为妖。既然这个两女猜测中的,得了卞玉京欢心的男人,却始终不见出现,没有风声,那么说明,此人肯定是在暗地里活动。那么他为什么不呢?董小宛似乎阴郁道:“我倒是听说过,有这么一种人,伪作年轻公子哥,然后专门去这青楼里来,骗尽痴情女子的床头金,甚至假装为其赎身后,将她的人再转卖掉,可谓是狠心至极。”两女都读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感同身受之后,越发觉得,事实如此,互相对视一眼后,那李香君最是心软,说道:“那我们赶紧回去,玉京姐姐还有小妹,卞敏到哪去了,问问她总是了。”两女赶紧返身回去,不敢亲自去请,而是命小厮传讯,将卞敏请了出来。自从卞玉京接受了李向前的“委任”后,她先是让卞敏从此不要再接客迎客,之后也只是住在楼中,享受这一份清闲日子,之后更是减少来往,平时有事,都是尽可能的让丫鬟侍女去传话,而身边伺候的,也换成了曾经被李向前青眼有加,点名不必裹脚的柔柔。卞敏本就奇怪,姐姐塞过来的大把金条,但今日听到了李董两人的担忧后,也是很担心,不过她到底是当妹妹的,自然是隐瞒了那些金子的事情不说,不过也很是惊讶担心。这个事情,不简单。于是,三女就临时组成了一个小联盟,她们虽然没有接受过什么专业的情报员培训,但是,有些事情,是天生的,女人,天生在捉奸这个技能点上,是有本领的。几天来,先是会过去一段时间,卞玉京的活动轨迹,被卞敏慢慢询问了出来,也不复杂,就是作为妹妹,去询问一下卞玉京的车夫小厮,自然一问一个准儿。再就是李香君和董小宛,派出了几个身边的跟班,还有专门在青楼里做陪客的几人,编了几个理由,全天盯着卞玉京的马车。卞玉京的活动轨迹,一下就呈现在三人眼前,但让她们迷惑不解的,也就是,既没有什么神秘的男子,也不是固定去某个地方,而是四处活动,好像布朗运动一样,实在找不到逻辑。如此过了几日后,终于有一天,三女正在嘀咕分析呢,派出的小厮终于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似乎还带来了什么消息。“姑娘,那玉京小姐好像进了什么寓所,而且看样子,估计是什么有势力的陌生男子在内,身边的随人也都是练家子,你说了,遇见这种事儿,就赶忙来报信儿了。”三女对视一眼,心底暗道,难道那就是玉京(姐姐)的神秘男人?她们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看看,于是叫上车,由那小厮带路,直奔南京场外,秦淮河边的一处幽静别业。夏天最热的下午,三女坐在马车里,远远的看着那一处非常幽静的园林,细细讨论着,到底是进去叫门,还是等着卞玉京从里面出来。“都快有两个时辰了,她还不出来,到底要不要去请人,衙门里还是有几个能办事儿的主儿的,现在也该去请了。”“姐姐真是的,真是来会男人,还这么藏头藏尾的。”就在他们嘀咕之间,忽然从那院子里,奔出来几个打扮彪悍,汉子,背后鼓鼓囊囊的,似乎还带着兵器,很快就接近了躲在路旁远处,林子后面窥探的马车,喊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这不是本地口音,倒像是南边福建的闽南口音,勉强说着官话,三女面面相觑,都不敢下车,身边的车夫小厮虽然也见过点世面,应付过街面上行走的混混,不过在对方带着杀气的讯问下,呆立不动,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说道:“这里是我家小姐在此歇息一会,纳凉,歇息完了就走。”“歇息什么,看着你们多久了,这里的路只通着我家主人的居所,你们从大道上拐过来,走出来这么远,只为了纳凉,谁信,老实交代,是哪家的探子。”真是有点冤枉,三女只是来探卞玉京的“男人”的,想不到却出现了一帮凶狠的混混,真是想不到。平日里对她们温文尔雅的公子哥,可不会让他们饲养的鹰犬对这些俏娇娃动粗,不过,她们毕竟也见过点世面,李香君鼓足点勇气,说道:“这位壮士,切莫责怪,刚才奴家的车,在大道上,似乎有陌生人追逐,因此躲到这里来,并非是刻意冲撞,莫怪。”这个理由倒也实在,而且娇滴滴的女人声音,那几个黑着皮肤,精瘦而有力的汉子彼此对视一眼,点点头,其中一个问道:“你们是哪一家的家人,我去和主人通报一下,我家主人最是讲理,如若真有什么人胁迫你等,自然派人护送你回去。”他身为马仔,却穿着很是不错,那身麻布在夏天却干爽透气,可以想见其家肯定是豪富至极,一眼就看出眼前的马车很是精巧,自然有此一问,只看那匹正当年的大马,也可以想象,是城中的“上等人”之家。之前主人吩咐过,这次来南京城,不是来结怨的,而是来结缘种花的,因此也让他们平时多笑少动手,无论是黑白两道都最好多关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