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说到这里,堂中鸦雀无声,连掉根针在地上都听得到。
殿堂之上,文武大臣皆垂首肃立,半句话也不敢多说。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骄横狂暴的大西皇帝已然拿定了主意,他们再说任何话语,亦是无济于事了。
在这些人中,最为失望的,当是孙可望。这位现在张献忠手下唯一的一名义子,见到张献忠竟最终只采纳了自已的下策,心下是难以形容的失落与悲凉。只不过,他虽心下十分不满,却也只能在表面作出一副平静从容的模样。
随后,张献忠下令,着左丞相严锡命为大西全权代表,紧急前往北京,去京城见那李自成,向其求援兵马。
同时,他令孙可望以及手下各名战将,去分守西川的各个要地关隘,复从成都各大府库中,紧急调配了大批军械粮草到各地。至于西川各地的守军,更是发足了先前的欠饷,另外每个人还得了数两开拔银子。可以说,为了迎战唐军,张献忠可谓下足了血本,下定决心要与唐军拼死一战了。
且说这大西国左丞相严锡命,自奉了张献忠之令,便立即启程,匆匆北上,风尘仆仆昼夜兼程地赶往北京。心思重重忐忑不安的他,一路跋涉奔行,总算还是一路顺利,就在半个月后,便到了北京城中。
入得城来,严锡命不敢耽搁,立即求见李自成。
此时,这大顺皇帝李自成,已然散了朝,正在御花园中垂钓游乐,他听到太监前来禀报,说大西国派严锡命来京城议事,原本要立即接见,但他转念一想,却先传下令,让严锡命他们先去驿馆休息。然后紧急先传自已最为信重的牛金星,来御花园议事。
牛金星匆匆赶来,见李自成正绷着脸,端坐在太液池边一块突出的巨石上,一副忧心忡忡又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觉心下一凛。
他略一思怔,便快步上前,拱手行礼,李自成摆了摆手,止住他这些无用的虚礼,便直入正题,将大西国左丞相严锡命来京城议事的消息,转告给他。
牛金星皱着眉头听李自成说完,脸上不由得泛起苦笑。
“牛大眼,你他娘的笑啥?你倒是跟俺说说,以你估计,那黄虎(张献忠外号)派这严锡命来我大顺京城,却是所为何事?”
牛金星一声长叹,拱手禀道:“启禀皇上,这不明摆着吗?他们此番赶来我大顺京城,以在下观之,当是只为一事。”
“何事?”
“就是专程来此,求我大顺赶紧派发援兵,入援大西,得救艰危。防止李啸的唐军西攻西川,一举端了他的老巢是也。”
李自成嘴角咧了下,挤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哼,黄虎这厮,向来猖狂,往日更是多与我大顺摩擦争斗,可惜老子一直没空腾出手来收拾他。却没想到,如今这个心高气傲的混蛋,反过来向我大顺求援乞命了,倒是造化弄人。”
牛金星笑了笑,便沉声道:“张献忠此举,说起来,亦是无可奈何。现在唐军灭了左良玉,鲸吞了整个湖广,可谓士气如虹,兵强马壮。不过,现在的弘光朝廷中,因那郑芝龙有强大水师,李啸估计暂不敢动他。而其余的云贵广西等地,地贫民瘠又地处偏远,唐军定不屑于去分兵占领。估计接下来,唐军的行动目标,便是要对张献忠的大西国下手了。毕竟大西国在这诸个势力中,力量最弱,地盘最小,唐军进攻大西,实是理固宜然。因此,张献忠现在,估计是极其忧虑担心唐军的下一步攻势,便是拿自已开刀,所以他不得不未雨绸缪,提前作好应对准备,倒也算是明智之举。”
“哦,是吗?这么看来,那黄虎这厮,是要求我大啧派发援兵了。这样的话,那俺可不可以对他说,若要我大顺派兵,可否如当日左良玉割让河南南部一般,要他先割让西川以北之地,以表诚心呢?”李自成一脸皮笑肉不笑。
牛金星摇了摇头,低声道:“皇上,在下倒以为,大西国与左良玉情况不同,当不必将条件定得这般苛刻。要知道张献忠现在的情况,看似兵戈不动,实际却是风雨欲来,危急万分。若再与其在割地之类事情上争执不休,则只怕我等商谈未定,唐军已一路攻到成都城了。到时候,我等岂非只是空欢喜了一场。更何况,张献忠所在的西川,与我大顺起家之本陕西紧密相连,互为倚靠,他若灭亡,则必是唇亡齿寒,我大顺接下来,定会成为唐军下一个攻击目标了,此为必然之势也。”
听了牛金星的话,李自成了脸色凝重了起来,他呐呐道:“那这么说,可是我们大顺无偿援助黄虎这厮了么?那可不成,没有做赔本买卖的道理!更何况这厮向来与俺不对付,不狠狠敲他一下,俺心下这一关过不去。”
牛金星一声苦笑,又道:“大王若是这般觉得,亦是人之常情。不过说起来,我军也确没有白白帮人,却丝毫不图回报的道理。以在下看来,大王可向他多求金银,令他提拱大批粮草,以及分发给士卒的开拔银子与抚恤钱财。这样的话,我军此番入援出征,倒亦不算吃亏。”
李自成点了点头,满意道:“牛大眼子这话说得还有点道理。想来黄虎那厮为了保命,纵心下不爽,也必定会乖乖地全盘答应我军之番要求。”
李自成自顾自地说完,却发现旁边的牛金星一直低着头,一副脸带忧色的模样,不由得心下疑窦,便问道:“哎,牛大眼,你这厮咋啦,这事你都说完了,明天俺便在建极殿召见严锡命等人便是。怎么你还这般耷拉着个脸,是何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