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龙既定,黄得功便留下唐军第九镇乙营,也就是副镇长翁之琪部的兵马,让他们继续驻守升龙城,以及莫氏所在高平。
本来,黄得功是打算只留下一批辅兵,驻守于安南便可,但他经反复考虑,最终还是认为,现在安南初定,诸事不稳,当地的百姓未服王化,也未开始迁移海外,而莫氏与郑氏,虽在表面臣服,但若留兵太少,亦怕会多有反叛之可能。
故而,黄得功最终决定,还是要留下整整一营兵马,驻守于安南各地,以确保唐军在安南新获之土地,能保持长久的稳定。那郑氏与莫氏,也不敢趁唐军北撤之机,暗中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而他本人,则是带着甲营从升龙城北返而去,复从高平之地进入桂西归顺州。
在这里,黄得功准备与刚平定滇东的第九镇丙营汇合,随后就与桂东的唐军第二镇兵马,一道夹击桂西,争取将整个广西一举拿下。
在唐军第九镇丙营兵马,正加紧时间,从滇东的富州,匆匆赶往广西归顺州时,郑鸿逵终于带着一众残兵败将,从海路逃回了福州。
他一上岸,便有士兵来告,说镇南侯郑芝龙正在厅中,等他回去禀报。
郑鸿逵的内心,瞬间揪紧。
郑鸿逵硬着头皮,跟着传令的士兵前去。他一入大厅,立刻发现势头不对。
因为这厅堂之中,除了一脸阴沉的郑芝龙高坐堂上外,空荡荡地再无他人。
郑鸿逵一声轻叹,上前数步,扑通一声,跪倒在郑芝龙面前。
“兄长,小弟无能,中了唐军诡计,折损了四万余人的兵马,此番败退回来,全为我一人之责,但凭兄长责罚!”
郑鸿逵低身伏跪,头重重地磕碰于地,一副甘愿俯首受罚的模样。
见这位自已最看重的二弟,也是自已最信重的智囊这般伏跪于前,郑芝龙不禁心生恻隐,心下对郑鸿逵的恨意,已然消减了不少。
“鸿逵,你且起身说话吧。”郑芝龙淡淡道:“此番入援安南,折损恁多兵马,虽是重大损失,但却也非完全是你的责任。本侯也真未曾想过,唐军竟会有如此本事,抢在我军到来之前,就把个安南郑氏给迅速收拾,再来将计就计地图赚我军,这次重大失败,本侯身为国家倚柱,亦有过失之处啊。”
郑鸿逵没有起身,依然伏跪于地,只是声音满是懊悔:“臣弟多谢大哥宽恕。只是在下折损恁多兵马,心下着实痛惜非常,纵大哥予以轻惩,小弟心下,亦是难安。更可叹的是,现在我军折了这4万余兵马,安南郑氏也已被唐军打残,那援救广西之事,只怕……”
“还谈什么援救广西!”郑芝龙一脸痛苦之色:“现在我军可用之兵力,仅有芝豹手下的十万兵马,光凭这点兵力,想要拿下唐军第二镇驻守的桂东坚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于今之计,唯有让芝豹坚守粤西,防止唐军进犯,方为唯一可行之举。至于桂西一带,也只能随他去了。”
郑芝龙说到这里,又是忍不住一声长叹:“现在广西一丢,唐军便将我弘光朝贵州、云南、广西三省尽皆占去。获得了大量的土地与百姓,其实力又将跃升不止一个台阶。本侯心下,十分担忧唐军接下来,会乘胜进攻我军福建与广东这两块郑家的基本地盘。若是这般,我郑家在大陆的这两地土地,十分可危。”
郑芝龙忧心忡忡说完,郑鸿逵却是沉声回道:“大哥勿忧,以我观之,唐军在拿下广西后,当不会再进攻我福建广东两地。”
“哦,你何以见得?”
“兄长,虽然唐军在安南打败了我军,但那却是我军挑事在先,唐军不得不加以应对。而他们在拿下安南,吞并广西之后,接下来的目标,应该不是我军,而是北面的张献忠或李自成。”
“是吗?你这般说辞,可有凭据?”
“兄长,你想想,如果我们当初不入援广西,唐军会与我对敌而战么?他们向来与我们一直保持互不相干的默契,如果不是因为我军要入援广西,才与唐军不得不发生战斗,那在下认为,我军还会继续与唐军一直保持平静应对的状态。而唐军之所以不视我军为主要敌人,那是因为,我军现在不是他们所要优先考虑的对象。”
郑鸿逵顿了下,又继续说道:“在下认为,唐军在平定黔滇桂三省后,接下来,必定会发兵北上,想尽办法消灭张献忠与李自成这两个心腹大患。毕竟,这两股流贼,一个窃据了京师与北方数省,一个窃据了天府之地川西,皆任其顺利发展壮大,唐军将来想要消灭他们,将会越来越困难。而李啸身为国家倚柱,又自任天下兵马大元帅,如何可坐视他们顺利地发展壮大。故而,他在平定西南三省后,必会挟大胜之余威,全力抽兵北上,去与张献忠或李自成,展开灭国之战。”
“你这么说,那唐军可会在消灭了张献忠与李自成后,就对我郑家下手吗?”郑芝龙犹是一脸忧色。
“暂时还不会。李啸在灭了张献忠与李自成后,北面还有鞑清未曾消灭。故志在一统天下,征服八方的李啸,极可能发动全国兵力,全力攻打塞外满清,争取以最凶猛的力量,以一合之力,便将清廷击得粉碎。他这般做法与规划,小弟不才,却亦洞若观火矣。”
郑鸿逵说到这里,忍不住一声轻叹:“兄长,以我看来,唐军的如意算盘,定是在把张献忠、李自成、以及塞外的满清全部消灭后,才会考虑对我军下手。之所以会把我军留到最后,这是因为,我军有他最为忌惮的强大水师,方令唐军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至少在可预见的将来,我军不用担心唐军会向我们进攻。当然,这样的局面说起来,真不知道,是要令人欢喜还是忧愁。”
郑芝龙亦苦笑一声:“这般看起来,我等倒是要感谢唐军将我等放在最后消灭了?难道说,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军发展壮大,扫灭流贼与鞑虏后,最终再将我等亦全部消灭干净了么?”
郑鸿逵摇了摇头,低声回道:“大哥,不必如此悲观。这事情也并未坏到这般地步,我军之事,尚大有可为。”
郑芝龙眼中一亮:“如何个可为之法?”
郑鸿逵沉声回道:“大哥,唐军北上进攻张献忠与李自成,以及塞外的鞑清,虽然他们获胜的可能性颇大,但在我看来,他们这连番争战下来,兵力与势头,亦会大大受损,并且未必没有败在这些流寇与鞑子手下的可能。而只要唐军一旦大为受挫,损兵折将之际,我军可趁机发兵,掩袭其后,必可大获全胜,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的机会,当是我军唯一的翻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