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的可是真的?!这般险峻坚固的永昌城,竟被唐军一通炮火轰炸,就弃城投降了?!”
昏暗的密厅中,桂王朱由榔从藤椅上惊跳而起,一脸不可思议的震惊之情。
“禀桂王,正是如此。唐军的火炮十分厉害,数番齐射轰击,便将将永昌城墙轰得支离破碎,总兵邓凯亦被轰成重伤。邓凯将军不甘成为唐军俘虏,遂自刎殉国。他牺牲后,其手下副将便停止抵抗,率全城守军,开城投降了唐军。”
来人颤声说完,朱由榔的内心,顿是紧紧地揪成了一团。
自已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没想到的是,唐军的攻势会如此凌厉,他们竟不屑于象当初攻打沙定洲一样,首先去截断永昌城的外部水源,而是等到火炮运至,就立即开始攻城,其手段到是狠辣得紧。
唉,没想到那邓凯为自已尽心效忠,却是落得这般结局,真真可悲又可叹啊。
“那,那唐军现在,却又是做何打算?”尽管在心下已有不祥的预想,朱由榔还是下意识地对来人问了一句。
“桂王,唐军攻下永昌城,休整数日后,便分兵往掠整个滇西,要扫除弘光朝廷在滇西的全部残余势力,以及各地不服唐军统治的当地土司,在下估计,唐军不日就要进逼这盏达土司地界了……”
听到来人的禀报,朱由榔竟忍不住全身一抖,一股莫名寒意从腰部直冲脑顶。
唐军挟攻占永昌之余威,必定是要分兵占掠滇西全境。那现在,他们应该业已进入腾越。且他们接下来,必定会继续长驱直入,径自攻打这盏达土司了吧。
虽然这盏达土司刀思洪祚往日里多受自已恩惠,这段时间寄住其下,亦对自已礼遇有加,但在唐军的进逼下,这位自身难保的盏达土司,难免不起异心。
若是刀思洪祚突然下手,将自已绑了去送给唐军,那自已先前的一切谋划,可就皆成泡影了。
不行,绝不能让自已成为乖乖待宰的猪!
朱由榔挥了挥手,让来人先行退下。
随后,他便将马吉翔与李国泰这两位他最信任的亲随太监,一同召入客厅,复对对他们二人,简略地叙说了永昌城陷落以及唐军正四下攻掠滇西一事。
听完朱由榔的叙述,马吉翔与李国泰二人,亦是脸色大变。
马吉翔扑通一声,率先跪地:“桂王!现在形势如此险恶,我等岂可再留于盏达,任人宰割乎?!还望桂王速速下令,如先前与缅王的协定,立即率领家属与百官,迅速暂跸缅甸要紧啊!”
一旁那向来对马吉翔不满嫉恨的李国泰,此刻亦只能低声地附合他,亦急急跪地禀道:“桂王,马公公说得是,现在唐军进军腾越,恐不日就到抵达盏达。这盏达土司刀思洪祚,兵微将寡,自保亦是勉强,如何再顾得我等。奴婢更怕,在巨大的压力面前,人心思变,这盏达土司刀思洪祚,恐会对桂王做出甚为不利之事啊!若到那时,万一真的变起肘腋,我等岂非只手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了么?!”
朱由榔听完二人的话语,心下有如油煎,却又不得不在脸上强作镇定:“二位,本王亦知道,现在是形势比人强。看来,也只能是暂时入缅避难,方为可行之策了。”
“桂王说得是,现在时间紧迫,我等必须抓紧时间,赶到唐军到来前,离开云南进入缅甸,方可保平安哪。”马吉翔见朱由榔终于表态,又急急地附合了一句。
李国泰亦在旁边赶紧插话:“马公公说得极是,现在时间极其宝贵,万万有任何拖延与迟疑,还请桂王速速传令,让在下去通禀那些可与桂王一道离开的官员与护卫,让他们抓紧收拾行李,尽快准备离开。”
见二位最为信任的贴身太监,都在这般苦苦相劝,朱由榔一声长叹,立即下令:“好,就如先前与缅甸所定之条约,带上官员、家属以及护卫,立即离开盏达土司驻地,前往铜铁关!”
“喏,奴婢遵旨!”
朱由榔命令既下,马吉翔与李国泰二人,立即有如打鸡血般开始忙碌起来。
很快,盏达土司的寨楼里,一片混乱与忙碌,更是夹杂着许多妇人与孩童的哭喊,让人闻之侧叹。
盏达土司刀思洪祚,从寨子中最高的土楼上,默默地观看着这一切,他眉头紧皱,不发一语。
旁边的妻子白氏,同样默默地看到朱由榔等人,传达消息收拾行李,弄得鸡飞狗跳一片混乱的场面,最终,她长长地一声叹息。
“大当家的,那桂王朱由榔,是真的要逃缅了,你对他,可有什么打算?”白氏声音很轻,却让土司头领刀思洪祚眉头为之一皱。
“你的意思,莫非是我绑了桂王等人,去向唐军邀功么?”刀思洪祚的脸上,闪过一抹苦笑。
“这如何行事,自是全听头人安排,妾身岂敢多言。”白氏微低着头,神情淡淡。
刀思洪祚一声长叹,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刀家自成为盏达土司以来,世受桂王之恩,累世交好,可谓情意深重。现在这桂王朱由榔,亦对某家颇好,往日多受其恩惠,某家虽是土蛮边民,亦知道义,实不忍背弃于他,更不愿拿下他与一众官员,去向唐军换取富贵前程啊。”
刀思洪祚深吸了一口气:“也罢,为免夜长梦多,也为了尽主臣本分,本头领就再帮他们一次,送他们前往铜铁关,让他们平安出关吧。从此之后,某家仁至义尽,主臣之间,当是再无瓜葛牵连了。”
白氏闻言,亦是一声叹息,却又道:“大当家的,你说,那朱由榔到了缅人地界,真的会得以平安度日么?”
刀思洪祚的脸上,又是一丝苦笑闪过,他捋着胡须,缓缓地摇了摇头:“说实话,难啊!桂王为人软弱,又无兵无将,客居他国,可谓任人宰割。他就算是缩头伏低,处处小心,能否平安度日,亦难知晓。某家只怕,那些缅佬……”
说到这里,他猛地打住,然后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
至此,夫妻二人皆又是沉默不语,正午已过的太阳,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很快,朱由榔等人收拾完毕,如先前与缅人所商量的那样,朱由榔带齐了自已的家属,以及那仅有二十人的卫队,又选择好了一百名下属官员,而这来随从与官员,亦多只带了超过五人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