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中四下响起的海螺号中,耿继茂急急换好甲胄,立即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登上岫岩城南门。
他立即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仿佛突出涌出一道细细的黑线,象一条会自行蠕动的虫子一般,越行越近,也越来越粗,渐渐地,竟幻化成了无数整整齐齐的兵马。
这些兵马,密密麻麻,气势极盛,快速地朝岫岩城方向,一路奔行而来。
见到敌军突出其来的浩大阵势,耿继茂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一时间,竟有莫名的恐慌。
这时,他的叔叔耿仲裕,一身甲胄一脸忧色地急急跑来,对他沉声道:“贤侄,现在岫岩城中,总共有一千五百名步兵,以及五百名骑兵,而且,自得到唐军入侵岫岩的消息后,我立即从岫岩城中,紧急强征了城中青壮,拉出一千多人的青壮军伍,故城中兵马总共有三千多人,现在的城中布防情况为……”
听到叔叔耿仲裕唠叨地讲述城中状况,耿继茂却是心如乱麻。
这如何细致布防之事,耿继茂认为,绝非守住岫岩城的重点。
他认为,想要打败豪格,最好的情况,便是自已在这里能坚强地抵抗上几天,等父亲耿仲明的部队一返回,便可与他们内外夹攻,把城外的豪格部兵马统统消灭。
这般行事,当是最佳也是最为稳妥的计策。
所以,在命令全城紧急布防之时,耿继茂已派出数名使者,急急赶赴复州,去向父王耿仲明紧急禀报岫岩的情况。希望能尽快联系父王,让他速速带兵回返。
只不过,耿仲明的部队,到底会在何时返回呢?而自已,又能坚守到父王回来的那一天吗?
就在耿继茂陷入迷思之际,从唐军阵伍中,跑来了一名使者模样的人,身后带着两名护卫,纵马快速向岫岩城南面城门跑来。
“城中主将是谁,可否上城头答话?”使者一脸风尘仆仆之状,看得出走了远路,只不过精神却是十分振奋的模样,他粗着嗓子,大声地向南门城头喊话。
听到使者的喊话,耿继茂走上南门城头,他绷着脸冲着使者大喝道:“我乃是守城主将耿继茂也!听闻,你们皆是豪格部下,可是实情?”
使者点头:“正是。”
“哼!豪格这厮,曾为我大清肃亲王,却背叛朝廷,辜负大清,竟去投靠寻了卑贱猎户李啸,实是丢尽了我大清的脸面!这个大清的头号罪人,非但不知廉耻卖主求荣,今天竟然为了向新主子邀功,竟又来犯我大清地界,真真狗胆包天无耻之尤!你等有何屁话,快点放来便是!”
耿继茂大声吼毕,那名唐军使者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明显露出羞恼之色,他瞪着眼睛,冲着耿继茂大声道:“耿继茂,你这厮听好了。我满州大统领豪格,往投唐王,实是良禽择木而栖,乃是十分明智之举也,岂容你在此无端喷粪!告诉你,现在这城池窄小的岫岩城,我军即将发起攻击,尔等些须兵马,已是插翅难逃!本来,我军欲将尔等统统消灭,但大统领豪格心怀慈悲,不想不教而诛,故特派在下前来宣谕,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出城投降,则我军可放尔等一条生路。若是不答应,则定当攻下岫岩,全城兵马及百姓,尽皆屠灭,鸡犬不留!”
使者最后的话语,加重了语气,一声色俱厉的模样。
不料,那耿继茂听了,却是大声狂笑,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骂道:“呸!闭上你的狗嘴!你们这些无耻之辈,你们这些背主之徒,竟想要我等忠义之士向尔等屈膝投降,实是痴心妄想!你这厮废话休说,有本事,你们就来攻城便是,本将倒要看看,你们也不过三千人马,却是有何本领,能攻下我这防备周全的岫岩城!”
说完,耿继藏随及从旁边的侍卫手中,取过弓来,搭箭上弓,嗖地一箭射去,凌厉的箭矢,从使者脸旁飞过,吓得他脸色大变。
“耿继茂,你且莫猖狂,你等着!你等着我军攻破城池,将尔等全部屠灭吧!”
使者恨恨地丢下一句话,随及拔马回撤。
而从千里镜中,清楚地看到了这幕的豪格,恨恨地咬了咬牙,一脸冷峻地哼了一声。
既然你们自寻死路,那本王就成全你们!
“传本王军令,全部龙击炮直攻南面右侧城墙,将此处城墙彻底轰塌。”
“得令!”
灰沉的天空下,凛风如刀,30门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一字排开,以整齐阵列,向岫岩城南面右侧城墙,平推而去。
当耿继茂看到那30门形体巨大,炮口黑洞洞有如魔鬼张开的大嘴的重型龙击炮,在南面城墙一千米外停住时,心头的震骇,简直无法形容。
耿继茂看到,唐军将这30门炮口巨大的重型钢制炮,全部集中在南面城墙的右侧。随后,这些唐军炮手,开始极其熟练地,就地装填定装火药,用铳规测算间距,调整射角。
这一刻,耿继茂心跳如鼓。
在这样凌厉凶猛的火炮面前,什么计谋,什么武勇,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更何况,当年那重镇金州,城墙坚固,守备充足,尚能被唐军一举攻克,那么,这防御兵力要差得多的岫岩城,真能抵挡得住这些火炮的猛烈轰击么?
耿继茂偷眼瞥去,只见城墙上驻守的军兵和青壮,亦是人人脸上满是震怖,甚至还有很多人双腿都在发抖。
于今之计,只有彻底消灭这些唐军重型火炮,才是唯一能保全这复州城的根本手段。
耿继茂长叹一声,转过头去,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向旁边自已的叔叔,耿仲裕。
“贤侄,你……”见耿继茂欲言又止的样子,耿仲裕心头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耿继茂轻叹一声,便道:“叔叔,侄儿耿继茂,现在有一件极重要之事,要拜托叔父你去办,此事关系到岫岩城之安危,却不知道,你可愿意帮本王么?”
耿仲裕闻言,心中一沉,嘴上却在大声禀道:“贤侄不必如此,你乃是一城之主,要为叔做何事,但请吩咐便是!”
耿继茂直视着他的双眼,颤声道:“叔叔,本王欲让你率城中全部的四百骑兵,突出南门,去斩杀那些唐军炮手。只有将这些炮手斩杀,这岫岩城,才不会与旅顺一样,被唐军用重炮轰破啊。”
耿继茂顿了下,眼中不觉噙泪:“只不过,城外唐军极其势大,你这一去,虽能斩掉唐军炮手,只怕亦是九死一生。叔父你这一去,只能自已多加小心了。”
耿仲裕眼中亦有泪光闪动,不过,他还是大声向耿继茂禀道:“贤侄不必如此,为国捐躯,本是武将本份,若为叔果真战死疆场,还望大哥与贤侄,能多加照顾我的家人。”
耿继茂重重点头,声音哽咽:“放心吧,叔父你若牺牲,婶子与一众侄兄弟,为侄一定会多加照顾,大加恩养,其衣食月俸,皆远在他人之上。”
耿仲裕点了点头,亦再不多话,向耿继茂拱手致礼,便掉头走下城墙而去。
很快,耿仲裕点齐城中五百骑兵,放下南门吊桥,打开城门,一齐冲出城去。
五百骑兵刚刚过了吊桥,他们便听到身后轰的一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