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与弼正在收拾天理报的烂摊子。却见一个锦衣卫过来说道:“吴先生,我家大人有请。”此言一出,身边弟子们情绪激动。吴与弼一摆手说道:“我跟你走。”于是吴与弼在这个锦衣卫带领之下,来到附近一座酒楼。这个酒楼已经被锦衣卫封锁了。整个酒楼之中,没有一个外人。吴与弼登上二楼,发现正中靠窗户的地方有一个负手而立。吴与弼走进一看,立即退后行礼,说道:“臣拜见陛下。”朱祁镇说道:“免礼,这不是在宫中,就不用多礼了。”吴与弼这才小心翼翼与朱祁镇在一张八仙桌上坐定。朱祁镇说道:“听说先生要回乡了。”吴与弼说道:“陛下明鉴,京城居大不易。”朱祁镇说道:“我觉京城居虽然不易,但是有卿之才,却也可以容易的。”吴与弼说道:“陛下高看臣了。”朱祁镇说道:“天理报很好,朕日日都会看的。”朱祁镇一挥手,让人端着一个箱子,在吴与弼面前打开,说道:“这里有千两黄金,算是朕入股天理报了。”吴与弼看了一眼,面色一沉,说道:“陛下,以为臣是何等人?是用钱可以卖的吗?陛下即便是将臣杀了,臣的想法,一点也不会变的。”朱祁镇说道:“何至于此。朕岂敢用这些阿堵物来误先生。朕只是想将先生留在京师而已。”吴与弼有些摸不清楚朱祁镇的想法了。朱祁镇叹息一声,说道:“薛先生之去,朕也很遗憾,这不是朕想看见的。先生对公羊新说,并不赞成,只是朕并没有其他可想。”“但是将来到底会什么样子,朕也不明白,但是国有谏臣,不失社稷,先生就是朕的白衣御史,先生提出的想法,朕都是细细揣摩过的。所以先生回江西,是国家一大损失。故而朕宁失黄金万两,也不愿意失先生。”吴与弼心中一暖,说道:“臣纵然有万般想法,陛下不听,臣在京城还是在江西,有什么区别?”朱祁镇说道:“先生知道,国策不可轻易动摇,前后反复,对朝廷是大害,故而先生之金玉良言,朕只能选择的接受,请先生放心,朝廷新政,决计不会忘记教化两字。”“大明到了而今,已经到了不进则退的地步,但是向何处进?却总是要人试试的。”吴与弼说道:“朝廷大事,关系万千性命,岂能言试?”朱祁镇说道:“而今不有所作为,是遗祸后世。这一点朕决计不会改的,但请先生放心,朕定然打起十万分精神来做这一件事情,万万不会出什么事情的,这也是先生要留在京师,看着朕所做所为,下面有什么不对的,可以刊登天下。”吴与弼听朱祁镇说到这个地步,知道自己他如果再拒绝的话,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吴与弼退后一步行礼,说道:“陛下有此心,臣敢不从命。”朱祁镇说道:“好,那么这一点心意,还请先生收下来。当然先生品行高洁,不敢以此污了先生,这是给报社的钱。”吴与弼说道:“臣恭敬不如从命了。”朱祁镇这才松了一口气。吴与弼留下来就好。报纸行业本来就需要高素质人才。而大明高素质人才,很难向报纸这个新兴行业投入,毕竟怎么看,报纸想要赚钱,还是需要经营的在朱祁镇看来,北京,南京,苏州这三个城市报纸是可以赚钱,除却这三个地方之外,大体根本不可能有自己独立的报业。识字人口数令不够。支撑不起报纸这一摊子。吴与弼这样的人,放在地方是一个大儒,但是在朝廷之中,当一个大学士或许不行,但是担任一部尚书却是够的。让他来主持天理报,却是再好不过了。当然了,这也是在诛杀孔弘绪的同时,给儒臣一些示好。毕竟他们是大明的主体,朱祁镇治理天下,还是要他们来办的。当然了,孔弘绪而今还在有程序,但是在朱祁镇心中,他已经死定了。君臣之间,即便一日上下百战,但是最后还是妥协胜过对抗的。有这样一个君臣相得的佳话,可以冲缓之间,紧张的气氛。另外,就是朱祁镇发现一个问题。北京虽然是大明的首都,但并不是大明的学术中心。可以这样说,或许没有那一座城池可以是大明的学术中心。但是总体来说,大明学术氛围比较好的地方,也就是江南,江西,福建等地。对于朱祁镇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他知道,他除非完全听这些儒臣的话,否则总是有人反对他的,但是他宁可将人留在京师,有反对的意见能及时的听到耳朵之中。朱祁镇想将北京建设成为大明的学术中心,就少不了吴与弼这样令天下人信服的大儒。正事说完之后,朱祁镇一时间不想走。他从二楼看向外面大街。其实,这个时代大街并不宽,放在后世不过是一条普通的街道,甚至不能算是城市的主干道。北京作为朱祁镇经营的重点。随着河北农业生产提升,漠北,东北的次第平定,变得越发繁华起来。酒楼所在的地方,也不是北京最繁华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北京的一个角落里面了。原因很简单,吴与弼经费有限,是住不起那些地理位置好一点的房子,要记住当初为了提高顺天府的经费,北京的房子是要交税的。所以,北京的房子比外地的房子要高上不少,即便是隔着一道城墙,城外的房子都比城内的房子便宜不少。但是即便如此,酒楼下面的人流络绎不绝,马车来去,甚至还有一些骑马的人,虽然不敢在城中纵马,但也放缓了缰绳缓缓的行走。下面道路两侧还有一些小摊子,乃至扛着担子叫卖的人,什么冰糖葫芦,还有糖人了,还有各种果子,如炒栗子。也有一些妇人,结伴走在大街之上。北方民风本来就开放,再加上有很多蒙古人居住在京师之中,北京的风气更是沾染了不少蒙古的风气。女子虽然少有一个人出门的,一般都跟随丈夫,或者与同样的妇人结伴,但是大街之上,并不少这样的点缀在朱祁镇看来,这就有几分明版清明上河图。只是这个酒楼虽然在二楼,但也不是观察的最好位置,视线还是受到了限制。但是即便如此,朱祁镇也有一些看不足。无他,久在深宫之中,最稀罕的就是这种人间烟火气了,他索性就在一边眺望街景,一边与吴与弼说话。所说的不是别的,就是最近热门话题。朱祁镇问道:“最近钦天监贝琳堵月食时间,你怎么看?”关于天文上的争论,让贝琳深刻的知道了,什么叫做曲高和寡,什么叫做鸡同鸭讲。因为真能能听明白他说什么的事情。整个的大明都没有多少个。毕竟贝琳而今掌握的,即便放眼全世界,也是最前沿的天文知识。所以贝琳改变了自己表达方式,直接赌下一个月食时间。毕竟日食比起月食要少多了,贝琳估算的下一次日食。并不在今年,只有月食是比较频繁,才找了一个月食时间,而这个月食在原本的历法之中,是没有的。用预言月食的行动,来证明新历法要比旧历法精准有效的多,更证明了旧历的缪误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