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一场乱子,也未必是一件坏事。这其中内容,王恕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向北京报捷了。虽然王恕对自己在江南出的纰漏,很不满意,但也觉得这个成绩勉强可以交差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曹鼐与王恕几乎同时得到了消息。王恕忍不住去见曹鼐。却见曹鼐品茗读书如故,连忙说道:“大人可知道,龙泉之事?”曹鼐说道:“自然知道,贼人破龙泉县,县令以下死难十五员,甚至有吏员降贼者。大损朝廷颜面。”这也是吏员改革的后果,在此之前,一个县有三五个官员就不错了,但是而今一个县有十几名官员,几百吏员才对。这才有了而今的情况。王恕说道:“贼人以矿丁为主,虽然有数千老贼,但是恐怕重现叶留宗当年之事,不可小窥。而且地方上从来是报喜不报忧,贼人而今已破一县,气候已成。而今不早做打算,祸恐深。”曹鼐叹息一声,说道:“不管怎么说,而今也只能放放了,要等朝廷处置。”王恕说道:“大人。”曹鼐打断王恕的话说道:“你说的我并非不知道,但是我虽然是南京留守,但有些事情也不枉为的。”曹鼐也是从王恕这个年纪走过来的,那个时候是以天下为己任,只要认为自己正确的事情,从来不顾生死。这才曹鼐与朱祁镇的决裂。曹鼐但凡愿意低头,说不得辅助朱祁镇击破瓦刺的功劳,就在他手中了,而不是周忱了。这几年在外为官,才知道要想做事,先要保全自己。曹鼐这个南京留守,继承了南京兵部的权力,名义上整个大明南方的所有军事行动都要有南京兵部负责。但是曹鼐却明白,如果真以为是如此,他这个南京留守就不可能让朱祁镇放心放在南京这么多年了。曹鼐以先斩后奏的形式断然插手江南战事,是因为江南重要。江南多乱一日。朝廷就多一分损失。但是处州却不一样了。处州府与苏州府完全不一个地位。可以说,大明之大,能与苏州府一样地位的府县很少很少。苏州府的地位,绝非一省治所所能及的。所以处州府的乱事,再拖拖也不迟。要皇帝处置之后,他才能动手。当然了,他已经上奏,他估计朝廷定然以毛锐为主将平定处州匪患。此种分寸,却不大好说,给王恕说了,估计王恕还以为是胆小怕事,只能让他经历的事情多,才知道在各种繁杂的事务之中,如何拿捏分寸,该急的时候,自然是一分不能耽搁,不该急的时候,就要沉得住气。就好像是现在。曹鼐说道:“苏州的乱子,前后要奏销五六十万两,江苏与浙江两地府库已经空了。大军如何出动?”京营能打是真能打,花钱也是真花钱。这一次平乱,京营有三四万军队参与,其他的不说,最少打仗的时候给加双俸,三个月,就对支持十几万两,至于后面的奖励,赏赐。还有苏州当地一些赈灾补偿。可不就五六十万两了。对于大明来说,五六十万两并不算多,但是对于浙江与江苏两省来说,五六十万两足够抽干两省的结余了。这些年大明中央财政是比较困难的,但是更困难的是地方财政。毕竟地方政府在吏员改革之上,根本就是大规模扩张,想要维持这个局面,消耗的钱粮就不在少数。浙江与江苏能将平叛的钱粮凑出来就不错了。有人大概说了,少府不是调了八百万两到苏州。还有刚刚征收的商税。已经徐春申的家产。第一,少府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已经换成了江南织造的大规模扩张。第二,即便是少府的钱还在,王恕也不能用。因为双方根本不是一个体系之内的。王恕让汪岳提高蚕茧蚕丝的收购价,汪岳愿意给一个面子,再加上乱事一起,这些东西的价格本来就该升高。但是王恕要让汪岳将钱挪给王恕,汪岳却未必敢答应了。徐春申的家产与商税,这两样也是一样。刚刚统计出来,已经被户部看中,面对如此缺钱的中央,早早的就打上封条要运输到北京。王恕也同意了。毕竟王恕之前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正要做些事情,弥补一下。这些近千万两的财富,狠狠的为大明奶了一口血,也是王恕的功劳。虽然这些钱财还没有出苏州城,但是已经不是王恕可以染指了。当然了王恕如果下定决心不是不行,但是要承担政治风险的,如果是单单是政治风险也就罢了。王恕不是胆小之一,只是不在他的职权之内。因为王恕虽然是钦差大臣,但是他的职权也是有限的。王恕即便将手伸得再长,也管不到处州府的。但是曹鼐却可以。这就是王恕来找曹鼐的原因。王恕听了曹鼐的话,心中一叹,暗道:“曹公老矣。”王恕如果有曹鼐这个职位,他绝对敢拦截税银,先行平乱。只是曹鼐既然说出这样的话,也就是说明了曹鼐的态度。王恕又有什么好说的。王恕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曹鼐并没有对王恕无礼举动有什么不满,却从王恕的举动之中看出了自己年少的身影,叹息一声说道:“到底年轻。”随即下令请毛锐过来。毛锐对曹鼐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一丝怠慢。因为毛锐是尝过曹鼐的手段的。毛锐刚刚调到南京的时候,乃是从交趾撤出来的。随着大明在交趾的统治时间越来越长,很多年轻人都开始忘记了安南黎氏王朝,交趾也就不需要那么多兵力镇守了。这才有太子南下,建立南洋都司。动用的就是一部分交趾驻军。而毛锐所部也是因此从交趾撤回来的,分散安置,毛锐才得已坐镇南京。刚刚来到南京的时候,毛锐有几分桀骜不驯,但是很快就被曹鼐整的服服帖帖的。从此之后,毛锐在曹鼐身前从来不敢有一丝丝的怠慢。曹鼐问道:“军中如何?”毛锐说道:“区区小战,根本不足挂齿,反而军中士气高昂,很多士卒想再打仗。”毕竟对底层士卒来说,打仗可以加赏钱,打仗可以升官发财,等等。如此情况之下,大部分京营士卒都是好战的。曹鼐说道:“如此就好。处州有反贼作乱,你是距离处州最近的京营,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十日之内,朝廷就有诏令下来。”“浙江,江西,福建三省会剿,将以你为主将,这几日整顿士卒,好好休息,朝廷有用你的时候。”毛锐说道:“末将明白。”毛锐面对这个消息,心中有几分欢喜,毕竟有仗打对大多数将领来说都是好事,唯一让毛锐感到不满意的事情,就是这是剿匪。即便是打下来,也没有什么功劳。指望这一场平乱的战事,加官进爵几乎不要想,最多赏赐一些钱粮,或者说给予一些名义上的赏赐。封妻荫子之类的。其他的,就不要指望了。没有仗打,武将们也不好混。只能熬资历了。曹鼐所推断的果然没有错,十日之后,诏令下达,毛锐带领本部,汇合三省围剿,但是王恕所预料的也不错。当毛锐到达处州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虽然不是大雪封山,但是天寒地冻,又拖得时间长了,给了叶世子一行人足够的准备时间。这一场乱子,在正统四十二年是平定不了了。要等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