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痛……”果然,两人都用上劲儿的时候,最终吃亏的,却是这个率先挑衅的尚正桦尚先生,他歪着身子,忍不住地喊了起来,一脸难受的表情,而小木匠则很是惊讶地说道:“尚先生你怎么了?”他一脸关切,但手却就是不肯放松,弄得尚正桦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苏慈文瞧见这两个男人在这儿跟小孩子一样暗地里交锋,忍不住笑了,对小木匠说道:“甘先生,正桦年纪还小,喜欢玩闹,他是开玩笑的,你莫要与他计较……”甘先生?小木匠听到这称呼,心中满是委屈——以前你可是叫人家“甘大哥”,甚至是“十三郎”的。现在叫人家“甘先生”?哼……不开心。他心里面有情绪,手劲儿越发大了,一直到尚正桦脸憋得通红,那根弦快要崩掉的时候,这才放开了手,和气地说道:“喜欢玩闹挺好的啊,我就喜欢像小尚这样开朗活泼的朋友,生活都有乐趣许多……”尚正桦本来憋着坏,准备对付小木匠,结果给他来了这么一手,知晓对方是个高手,可不是自己能够对付得了的。他心中暗恨,但当着苏慈文却也发作不得,只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是啊,日后可是要多与甘先生请教才是。”说完这些,他又对苏慈文说道:“一会儿赴约,我们是不是先回会馆去,跟几个主事人聊一下该怎么谈?”苏慈文显然对那杜先生的邀约十分重视,当下也没有再停留,与小木匠说了声抱歉之后,起身与尚正桦离开了锦江。小木匠瞧见两人离开大堂,并没有立刻走,而是将这杯清茶喝尽,方才起身,返回了房间。回到了房间,一推门,他就瞧见撑着拐杖的刘小芽站在门口这儿,瑞瑞不安地看着他,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十三哥,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小木匠和声说道:“什么说错话?”刘小芽小心看着他的脸色,然后有弱弱地说道:“我要不是说错了话,你怎么到了门口,都没有进来跟我打招呼?刚才过来的那位姐姐,是不是你的相好?”小木匠笑了,说道:“没,她就是我的一朋友,我与她许久没见,所以就在楼下聊了一会儿。”刘小芽低着头,眼睛里竟然水汪汪的,仿佛随时都要流眼泪一般。他很是懊恼地说道:“我真不知道她是谁,对不起,我给您添麻烦了。要不然,我现在就离开?”她撑着拐杖,作势要走,小木匠瞧见,忍不住笑了,拦住她,说道:“你根本就走动不得,去哪儿啊?放心,她不会计较的,你安心在这儿养伤便是了。”刘小芽满心担忧,总担心会给小木匠带来不好的影响,死活不肯再待在这儿。小木匠好说歹说,这才将她给劝住了。随后两人一起聊了会儿,说起当日在三道坎的往事,还有小木匠差点儿给那吴半仙弄死的惊险,刘小芽惊叹连连。许多事情,她所知不多,此刻回想起来,着实是有一些可怕。中午的时候,两人一同吃的,而吃过之后,小木匠让刘小芽回房休息,而他则盘腿打坐,努力地修行着。自从当日离魂之后,他身上的龙脉之气再无限制,修为越发磅礴,然而修行这事儿,并非是一蹴而就的,须得稳扎稳打,徐徐图之。倘若太过于操之过急,很容易走火入魔,最终反而被吞噬了心智去。这事儿,不管是顾白果的帝俊之心,还是他的龙脉之气,都是如此。世间修行皆是如此,须得修为与心境齐头并进才行,从来不存在一步登天的道理——即便是有,那也是邪门歪道,稍不注意,就会成为力量的奴隶,迷失心智,最终成为只知杀戮、穷凶极恶的魔头,遭受反噬。所以自古就有“练武先修德”的话语,正是这个道理。小木匠勤练不辍,而且坐忘之间,自有极乐之处,不知不觉,却是日头偏西,这时房门被敲响了,连续好几声,听着颇为急促的样子,使他不得不睁开了眼睛来,应了一声。而起身来的时候,他发现刘小芽却是拄着拐站在了卧室门口,一脸关切地看着那房门。她还真的是有些太过于敏感了。小木匠示意她不要那么紧张,随后走到门前,问了一句:“谁?”门外有个男人冷冷地回答道:“我。”这冰冷的一个字,让小木匠的脑海里立刻勾勒出了一个人的脸孔来。当下他也是将门打开,瞧见门外站着的,正是江老二这个莫得感情的杀手。他站在门口,往屋子里打量了一眼,瞧见刘小芽的时候,有些意外,眉头扬起,脸色越发冷了:“不方便?那我们出去说。”小木匠朝着刘小芽挥了挥手,示意她进屋里去,然后请江老二进了里面来。两人落座沙发前,小木匠问:“找我何事?”莫得感情的杀手朝着卧室望了一眼,一脸冰霜地说道:“原本是想问顾小姐人在哪儿的,但是看到你这金屋藏娇的德性,就知道她走的原因了……”小木匠瞧见他那一言不合就准备上来干架的架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没有让对方猜来猜去,而是将顾白果离开的原因,简单说了一遍。说到最后,他盯着江老二,缓声问道:“你认识她师父,告诉我,这一切是真的么?她真的是被人故意派过来,接近我的?”江老二面无表情,双眸却在发亮。面对着小木匠的提问,他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不知道。”他本来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但是这会儿,却没有了那一股子的怨气,甚至都不再多问顾白果的事儿。他对小木匠说道:“我听述樵说今日事发之时,你也在现场,而且将我们的人瞧了清楚……他对你敌意很深,想要斩草除根,但我给你做了担保,希望如果有人找到你的时候,别把我们给卖了……“小木匠眉头一跳,问道:“述樵?就是那个脸上有疤的人么?”江老二点头,说对。小木匠想了想,问道:“这个可以,不过我想知道,你跟什么人混在了一起,今天你们杀的那个家伙,又是何人。”江老二冷冷瞧了他一眼,语气有些生硬地说道:“我先前告诉过你,君子莫问深处——有的事情,知道太多了,对你未必是件好事。”小木匠却完全没有理会他的威胁,而是说道:“你不告诉我,我便不答应你。”江老二并非什么善茬,当下就是脸色一变,人也变得冷厉起来:“甘十三,你得知道,要不是我拦着他们,只怕找上门来的,就不是我,而是别人了……”小木匠颇为淡定,一字一句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到时候闹翻了,别怪我不客气。”他起身,摆出送客的架势,显然是没有打算好好谈了。江老二被小木匠的强硬态度给呛到了,愣了一下,脸色变得铁青。不过他并非没有脑子的角色,也能够感受到今时今日的小木匠,与往日又有许多的不同。对方无论是气度,还是修为,都让他看不透了。犹豫了一会儿,他终于让了步,对小木匠说道:“我现在跟着暗杀大王王亚樵在做事,今天跟在我身边的,就是王亚樵的弟弟王述樵,动手的这些人,则是斧头帮的兄弟,至于我们砍的那人,是日本人山口平津。这人表面上是一个牙医,但实际上是日本秘密结社菊机关在上海滩的联络负责人。这菊机关怎么说呢,解释起来很复杂……“小木匠听了,很是惊讶,不过瞧见江老二如此费力的样子,却开口说道:“你不必解释,我知道。”江老二很是惊讶,说:“你知道?”小木匠瞧见他不信,于是说道:“日本明治维新时期,日本天皇以其近侍,以及效忠自己的八坂神社、平安神宫和住吉大社,还有日传佛教浅草寺为基础,组建了专门为日本皇室服务的鬼武神社;而一战过后,鬼武神社与日本特高课合作,又衍生了梅兰竹菊四机关,负责不同的事务,这也正是菊机关的由来,对吧?”江老二听到小木匠这般说着,一些事情,他自己都未必清楚,不由得很是惊讶,随后点头说道:“对,这个山口平津害死了斧头帮不少兄弟,还残杀中国志士,所以帮主才找人将他除了……”小木匠听完这些,点头说道:“你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对别人说。”江老二得了承诺,不再停留,转身便离开了这里。他走了之后,小木匠进了房间,瞧见刘小芽躺在床上,满是担忧的样子,于是上前,与她宽慰几句,告诉她刚才那人虽然性子冷淡,眼神很凶,但不是坏人。刘小芽很担忧小木匠,不由得多问了几句,小木匠随后敷衍,并不多聊。他与刘小芽多年未见,本来也没有什么可聊的,现如今刘小芽从事的又是舞女以及售卖皮肉的工作,他说话也得小心些,免得触及对方痛处,有些头疼。而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人敲响了,化解了尴尬。小木匠去开门,门口站着先前出现在苏慈文身边的一个汉子。那人对着小木匠恭恭敬敬地说道:“甘先生您好,慈文小姐想邀请你一起吃顿晚饭,请您随我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