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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彻底亮了。

秦妈来敲门, 唤二人起床出去早饭。

“好。马上就来。”婉华坐在床边隔着门应了秦妈一声，转回头继续用帕子擦着文心脸上的泪痕道：“我去打点水来，咱们洗了脸再过去。”

文心摇了摇头，握住婉华替她擦泪的手道：“你身子不好, 以后这些小事都交给我。”说完就起身出去了。

她听了婉华曾经的经历，不止有无法言喻的心疼，还觉得亏欠了婉华许多, 觉得怎样对婉华好都不够。

她对于婉华的童年了解得有限，就像一块拼图, 只有零星的几块碎片。她曾听云伯伯提过两句从前与婉华娘亲相识相恋的事, 知道婉华的娘亲是富家小姐, 云伯伯却出身贫苦。她依稀能猜到婉华娘亲为什么会带着儿女回娘家, 云伯伯又为什么会离开妻儿出门闯荡。

要是她和婉华认识得再早一点就好了。在婉华经历那些可怕的事之前……

打完水回来，文心绞了帕子帮婉华洗了脸，又仔细地帮她擦着每根手指道：“一会儿吃完早饭别去上学了，在家好好睡一觉。假我帮你请，错过的课回头我帮你补，老师布置的作业我问了子珊回来告诉你。”

婉华坐在脸盆架旁的椅子上，浅笑盈盈地望着文心点了点头。她确实是困得不行了, 昨晚只顾着心疼文心还不觉得, 今日说开后心里一松, 积攒了两天两夜的困意就席卷而来。

她想问问文心要不要也留在家里睡一会儿, 还没开口就听文心道：“我得去邮局寄稿子, 二叔下午也会去学校接我, 就不在家陪你了。”她忽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咯咯笑了起来。

婉华也被感染得高高扬起了嘴角，仰脸望着笑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文心道：“傻笑什么呢？”

“记得我跟你说过萤萤假装老师说话让大家下课的事吗？”文心大笑着道：“哈哈哈哈哈……也不知道她今天敢不敢去上学。”

婉华笑弯了眉眼道：“躲得过今日也躲不过明日的。”

秦妈又过来催俩人过去吃饭了。

婉华担心文心迟到被罚站，拉着她赶紧过去了。吃完饭回来，又趁着文心换衣裳的功夫帮她收拾好了书包。

“带件外套。这几日爱变天，天凉了就加上。”婉华把书包递给文心道：“里面那层袋子给你装了些小零嘴，要是老师拖堂错过了午饭就吃那个先垫垫。”

“嗯嗯。”文心听着婉华满含爱意的唠叨，心里暖洋洋的。

婉华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打开房门道：“不早了。快些出门吧！”

文心笑着把婉华打开的房门重新合上，指着嘟起的嘴向婉华撒娇索吻道：“亲一个再走。”

“又不正经了！”婉华羞红了脸，轻轻推了下文心道：“赶紧啦~再磨蹭真的要迟到了。”

文心笑着在婉华根本谈不上挣扎的挣扎中，把她压在门后欺负了好一阵，才意犹未尽地出门骑车去了。

“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啊~”文心扶着车，站在院门口开心地冲婉华挥着手。

婉华红着脸站在门口，唇上还闪着文心留下的水光。她闹着小脾气转过身没理文心，可是在听到脚踏车过门槛的声音后，还是忍不住小跑着追了出去，嘱咐文心骑慢一点注意安全。

她在巷子里站了很久，想着文心说过今晚要陪文叔叔去参加晚宴，不一定能过来，那种叫思念的情绪开始在心里盘根错节的肆意生长。

文心还没离开她的视线，停在巷口拐角灿烂地冲她笑了笑，才又蹬上车走了。

***

下午的时候，吴老爷子带着吴钦言来看云老爷子了。

云老爷子在秦叔的搀扶下慢慢悠悠挪到门口，笑着伸出手去扶还瘸着腿的老伙计道：“我正想着过两天头疼缓些了去你府上拜访呢！怎么你倒先来了？”

“早就想来瞧你的。想着你刚出院回家，安顿下来也要些时日，怕来早了给你添麻烦。”吴老爷子丢开儿子，一拄着手拐杖一手搭着云老爷子的胳膊进了院子的石桌前坐下。

艳阳灼人，好在石桌安放在树荫底下。

秦妈端了茶点来。云老爷子亲自给吴家父子斟了茶。

吴老爷子抿了口茶，笑呵呵地道：“我今儿个来，除了瞧瞧你，还有件事想请你们家婉华帮忙。”

“爹！我——”吴钦言叹了声气正要说话。

吴老爷子扭头怒目瞪了儿子一眼，提起拐杖打了下他的腿，低声斥道：“闭嘴！”然后又笑呵呵地望向云老爷子道：“钦言高中同学家里今晚设宴，听说他回国了便请了他。可是他出国几年跟从前的朋友好多都断了联系，眼下要去赴宴连个女伴也没有。我想着，要不等婉华放了学请她陪钦言去一趟？这小子脸皮薄一个人不想去，又不好意思开口请人帮忙，只能我拉下老脸帮他问问了。”

吴钦言揉着被打疼的腿，脸上写满了无奈道：“您别瞎张罗了好不好？都说几遍了，林家的晚宴我不想去！”根本不是有没有女伴的问题，前女友的订婚宴有什么好去的？何况还要麻烦到婉华。

“知道你是担心没人陪着去。”吴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儿子一眼。

云老爷子笑着道：“钦言你不必见外。婉华今天正好没去上学，我叫她出来问问她的意思。”

婉华正昏天黑地地睡着，隐约听到有人敲门。

“婉华？”云老爷子轻轻敲着门道：“还在睡吗？你吴伯伯和钦言哥哥来了。”

“好。我换身衣裳就出来。”婉华揉着眼坐起身，扶着刚睡醒重得发痛的头下了床。

收拾妥当后，她打开房门去了石桌那边，站在老爷子身后乖巧地笑着打了招呼。

吴钦言见婉华脸颊上挂着两团红晕，显然是刚睡醒，头发虽然梳过了，但没有用发带绑起或是用发卡别住，长而微卷的发懒懒地堆在纤白的脖颈旁。

真的很美。

他赶紧移开视线，有些别扭地干咳了两声。

吴老爷子面对婉华时，一改同儿子说话时的疾言厉色，语气要多和蔼有多和蔼，把之前同云老爷子说过的话又同婉华说了一遍。

“宴会？”婉华记得文心今晚也要去参加宴会，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家，于是问道：“是林副议长他们家吗？”文心说过是林家，她理所应当地以为是林曜他们家。

“差不多。”吴老爷子笑着道：“是林副议长的大哥家。婉华你认识就更好了，陪你钦言哥哥去一下好不好？”

婉华犹豫着没有说话。她是想去的，想给文心一个惊喜，想告诉文心下午睡觉梦到她了。一想到文心晚上很可能不会过来，她心里就难受得发堵。

原来思念真的会成疾的，而且不见到思念之人根本好不了。

可她又不能去，要是请她帮忙的是别人还好，偏偏是极力想搓合她和自家儿子的吴伯伯。她不能答应，不能给吴伯伯任何可能搓合成功的希望。

婉华和一脸放任自流的吴钦言苦涩地对视一笑，温柔地对吴老爷子道：“我也想陪钦言哥哥去的，只是我没怎么参加过宴会，家里也没有合适的礼服……”

吴老爷子听说婉华愿意陪儿子去，喜笑颜开地道：“不用担心礼服。伯伯叫人带了几套过来给你挑，要是没有满意的啊，让你钦言哥哥带你出去现挑也可。首饰也带了些，听你爹爹说你十六岁的生日快到了，就当是伯伯提前送你的生辰礼。理发的女师傅也雇来了，什么发式最时髦她都知道的。”

“……”婉华怔住了。

云老爷子见婉华似乎不大情愿去，开口替闺女解围道：“吴老哥。我刚才见了你只顾着高兴，忘了跟你说婉华最近精神不大好，请假在家没去上学也是这个缘故。要是那个宴会很重要的话，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不重要的。”吴钦言笑了笑。

“身子不舒服么？”吴老爷子也暗恨自个儿粗心。孩子要是好好的，怎么会礼拜一不去上学呆在家里？“瞧过大夫了没有？”

云老爷子点头道：“瞧过了。文小姐帮忙介绍的名医，听说是退下来的太医院使。老大夫开了个方子婉华照着吃了几天，食量倒是好些了，就是精神反倒差了些。”

“爹。我没事，只是最近天气热睡眠不大好。”婉华在吴家父子心疼关切的目光中红了脸。

“今年的天气是有些怪。热得早，变天也快。”吴老爷子爽朗一笑道：“那就不去了。云老弟，咱们去你房里下几盘棋。钦言，你留这儿陪婉华聊聊天。”说完由秦叔搀着往北屋去了。

吴钦言目送老爹进了屋，转回头抱歉地冲婉华笑了笑道：“给你和云叔添麻烦了。我父亲想搓合咱俩的事，我严辞拒绝过了，不过没什么用，他坚持要我和你多相处一下再说。”

婉华理解地点了点头，柔声问道：“方才听吴伯伯，你们还带了别的人来？都在外面么？该请进来喝些茶水歇一歇的。”

“怕给你们添麻烦，叫他们先去附近的茶馆坐着了，一会儿走的时候再把东西送过来。”吴钦言看婉华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些好感。

“嗯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婉华沉默了下来，努力在脑海中搜刮着话题。

真的没有什么可聊的，与其这样干巴巴地坐一下午，倒不如去参加晚宴见一见文心的好。吴伯伯再热心执着，也没有办法搓合两个互相都没意向的人的。

“钦言哥哥。要不咱们还是去晚宴吧？”婉华对文心的思念战胜了脑海中的一切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