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才,看不出你斯斯文文的,胆子不必咱们这些粗货小啊?”
在一条林间依稀可见的小道上,赵贵一边推着独轮车,一边问着走在中间的余风,余风身上那套青白的长衫,已经换成一身的短靠,走在队伍的中间,和其他人看不出有什么的分别,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是皮肤白皙了一点,和这些海边讨生活的汉子相比,他简直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在他的边上十几个人的神态倒是显得轻松,可也是左顾右盼,显得十分紧张。
这一行人有四五辆独轮车,剩下的都是挑着扁担,不管是车上还是扁担挑着的,都是用鼓囊囊的草袋子。
崇祯五年夏天,登莱一带显得特别冷清,孔有德在登州作乱,掳掠官民,无恶不作,甚至有军粮不够食人的禽兽行径。登莱兵备一向松弛,被这些辽东过来的边兵打的落花流水,朝廷只能是从各处调集兵马镇压,一时间山东各地大兵调动,风声鹤唳。
不过这种紧张的态势却也有个好处,行走在官道上的行人少得可怜,军兵都是被调去平叛,也没有什么巡查的人,余风他们十几个人走在小路上也不用担心被军兵们抓住。至于为什么这么紧张,很简单,这些军户子弟现在所做的事情是违禁犯法的勾当,贩运私盐。唯一要担心的,就是那些巡检司的差人带着他们作为爪牙的地痞流氓们的堵截了。
这十几个人,姓赵的倒是占了一大半,正如赵登昨日所言,谁家没有几个亲戚朋友的,这些人,差不多就是和赵家相厚的乡人和关系密切的亲戚了。问余风话的赵贵,算起辈分来,余风还得叫对方一声叔,他可是赵总旗的堂弟,不过,这些关系,余风倒是一塌糊涂,那赵贵也没按辈分,直接称呼他余秀才。
这赵贵家里就一个老父亲,身子还不太好,这日子也自然也就过得苦不堪言,赵登赵莱两兄弟,趁夜找到他家去的时候,把来意一说,赵贵二话不说,立刻就拍板干了。至于其他人,听说一担盐货能比平时多出一两银子的厚利,各个都心热起来,有的直接拿出扁担准备担盐,有的则去村里几家有独轮车的家里,将独轮车借了来,几乎没有一个拒绝的,总之平时大家这么熟,都知道彼此的底细,胆子小的人的赵登赵莱也不会去找。
至于赵总旗那里,余风把话含含糊糊一说,赵总旗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不过,看他这样子,怕是也默许了,这赵总旗,平时也颇得人心,既然他没反对,大家登时心裏踏实了许多。
至于余风,大家原本是不愿意他跟着来的,大家都道,卖了银子,少不了这余秀才的那一份。毕竟,人家一个读书人,牵扯到这样的事情当中,不管怎么说,也算不得是一件好事情,不过,在余风的坚持下,大家还是同意了。有这么一个知书达礼,而且看起来能言善辩,胆子也不小的人在身边,这些人的胆气也足了一些,叫他们做点力气活没问题,要是和人打交道,他们可就不上余风万一了。这次去卖盐,不光是要出力气挑盐推盐,到了地方,能不能卖到一个好价钱,还是要看余风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十几个人早早的起床推着车挑着扁担出了门,这个时候,那些巡检司的祸害,应该都没出来。刚走出家门的时候,大家还都是有些担惊受怕,走了大半个时辰,渐渐的走进树林之中。这时候大家才变得轻松起来,赵家村临海,到灵山镇也就是三十里左右的距离,中间都是些矮坡丘陵,草木郁郁葱葱,走在其中,很是隐蔽,大家也都是把心放了下来,多走三十多里路就能多赚一两银子,这种好事情哪里去找。
心情轻松,这闲话也自然也就多了起来,一帮人都是彼此打趣,说的也是村子里的琐事,还谁家的大姑娘美漂亮啊,谁对谁有意思啊,总之,男人的话题中,永远都是少不了女人的。一帮人嘻嘻哈哈走着,倒也轻松惬意。
边说边走,总是感觉不到时间,很快,余风他们就到达了灵山镇,说是镇,也就是几百户人家聚在一起,说起来这人还没有赵家村多,不过这灵山镇的位置很不错,是附近几个衞所城镇地方陆路的交汇点。更重要的是,灵山镇还靠着一条河,一些船只可以直接入海,而海上的只要不是太大的船,来这裏也找得到停靠的地方,运输方便不少。当然,这裏还有一个事情不可不提,这裏有个大的盐场,叫灵山盐场,实际上,若是没有这盐场,这灵山镇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各路做生意的人都是汇聚在此,或者是互通有无,或者半路歇脚,总的来说,也算是有小小的繁华景象。
一路上顺顺畅畅,倒是波澜不惊的到达了这裏。
距离这个镇子还有二里路的时候,余风一行人从小路走了出来,上了大道,这时候能看到人可就多了不少,这时候,余风他们才想到,若是在这大道上遇见官差或者缉查私盐的盐丁怎么办,不过到了这裏,应该不会有这种事情了,这就像你到路边理发店里干点儿童不宜的事情,被抓的可能性极大,但是你要是到了五星宾馆去,基本上就没有这种可能的,这种地方,一定是有保护伞的。
路边有几个人在闲聊,看到他们一行人推着车,其中一个眼睛一亮,顿时就迎了上来。
“几位大哥是卖盐货的吧,来我们方家盐栈吧,方家盐栈价格公道,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