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儿,这……”李烁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不傻,知道儿子的心思,无非是希望籍此表达问心无愧,只是,万一要是弄巧成拙了呢?昨晚张佑已经将郑*的提醒转告给她了,今日之事,其实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不过事到临头,不知为何,她仍旧十分的紧张。张夫人怔了一下,忽然笑了,额首说道:“人正不怕影子歪,这样也好,就坐一乘轿子,谁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张佑呵呵一笑,论豪气,张夫人虽是女流,却一点儿也不输男人,相处愈久,愈生知己之感。轿夫们抬着张夫人的轿子过来,张佑冲张夫人母女含笑额首,和母亲并肩坐了上去。轿帘儿放下,小轿颤悠悠离开地面,出了大门,前呼后拥,逶迤向平谷县城方向而去。张夫人交代那些泥瓦匠们继续干活,自领着张佳琳回家去通知张让。待到她们也离开后,仍旧聚在大门口的吃瓜群众们再次议论起来,好话不多,难听话却一句跟着一句,钱倭瓜吃谁相谁,板着脸数落几句,不想竟惹无数耻笑,气的他干脆砰的将大门关了起来。哄笑声在身后响起,不知是谁招呼了声去县衙看热闹,引来无数附和。人声渐远,钱倭瓜靠在大门上,终于长长的吁了口气,提着的心却没有放下,暗暗忧虑:少爷和夫人瞧着人品可是都不错,不像传言中那等不知廉耻之人。不过那李三儿可不是什么好鸟,没理还要搅上三分,是个绝不肯吃亏的主儿,如今既然敢告到县衙,想来是有些把握……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难道老了老了还能看走眼?夏各庄镇子其实不算小,架不住张佑和李烁的名声太大,不消一顿饭的工夫,母子俩***被李三儿撞破,张佑恼羞成怒砍伤李三儿,被李三儿告到了县衙门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镇子。这可是稀罕事儿,人们沸腾了,不少人亲自赶往平谷,剩下的人们,聚在一起,谈论的也是这件事情。用后世的话说,张佑母子火了,可惜没报纸新闻,不然的话,铁铁的头版头条,连张让苏醒痊愈的消息也得被压到下边。郑*得到消息的时候不晚,估计张佑等人走出去没三里地。他神色大变,本来正在给病人开药方,当下毛笔一丢,药方也不开了,匆匆冲杏林馆雇来的老郎中交代一声,回到后院,牵了马就走,正碰上舅舅黄伯强。“急火火的干啥去?”“佑哥儿和他娘被抓到县衙门去了,我得瞧瞧去。”说着话时,郑*已经穿蹬上马,话音未落,手里的马鞭子便抽在了马屁*股上。那马吃痛,希律律一声嘶鸣,前蹄翻飞,箭一般冲了出去。“臭小子,屁*股着火了……等等,刚刚他说什么?张佑那小子和李氏被抓到县衙门去了?因为啥啊?爽儿,爽儿……”黄伯强提高声音叫道,可惜郑*早没了人影。“娘,怎么不说话?”小轿颤颤巍巍的,犹如汽车行驶在起伏的路面上,张佑还是头一次感受,不免新鲜了会子,等新鲜劲儿过了,才发现李烁一直沉默,不由问道。轿子不大,两个人并排坐着,略有些挤,饶是李烁用力的向一边靠,胳膊仍旧免不了靠到张佑的胳膊。“没什么,娘有些紧张。”张佑笑了,说道:“有什么好紧张的,又是针灸又是喝药的,咱们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嘛……知县那里你也不用担心,张让夫妇都是知恩图报的人,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有他们盯着,那知县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再像上次那样颠倒黑白。”“娘知道,娘只是担心……担心……”李烁说话突然吞吐了起来,张佑好奇不已,追问道:“您到底担心什么啊?孩儿都快被你急死了。”“算了,娘不过就是瞎担心罢。”李烁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自己担心什么,轻叹一声,怔怔的发起了呆。张佑见状,愈发好奇,不过经过这些天相处,他了解母亲的脾性,外柔内刚,若诚心不说,强问也没用,只好也闭上了嘴,脑子却没闲着,胡乱琢磨:如今治疗已见成效,待过堂之后,便是母亲恢复名誉之时,这么好的事情,应该高兴才对嘛。她担心的究竟是什么呢?胡思乱想着,轿子忽停,耳闻一声雄浑的“威武”堂威,随即醒木声响,一道清喝传来:“带人犯张佑李氏二人上堂!”原来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到了平谷县衙。张佑伸手轻拍李烁后背,长身而起,当先挑帘儿下轿,赫然发现,大堂门口竟然已经围满了人,而席龙等捕快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大堂,手持水火棍分立两侧,堂上正大光明匾额下方端坐着一名头戴乌纱,身穿青色官服之人,胸口绣着一对儿紫色鸳鸯,双目如电,正阴沉沉的审视着自己。“这就是那个治好张守备的小神医张佑?怪俊的,难怪李氏跟他媾合……”“屁的神医,不定怎么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呢!”“哎呦喂,这就是李氏啊?上次没见着,啧啧啧,瞧瞧这脸蛋儿,瞧瞧这身段儿,我要有这么个继母,我他娘的也忍不住啊!”“那李三儿不知道都瞧见了些什么?就这一对大=奶=儿,真要能瞧上一眼,少活几年老子也认了。”不三不四的议论声,伴随着指指点点,脸皮但凡薄一些的,羞也羞个半死儿。李烁身子微微颤*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俏脸涨红,指甲深深的陷进了肉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愤怒与羞恼的感觉却如出一辙。不,不对,到底还是不同了,这一次,最起码张佑是站在她这一边的。望着张佑坦然走入大堂的背影,她突然冷静了下来,昂首挺胸,紧随张佑,缓缓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