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说的是那件仁寿坊母杀子的案子,女子丈夫是名郎中,儿子今年十三岁,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考了童生,谁知他父亲出远门给人看病,回来时,他已化成了一桶血水……”赵鹏程不过是个小小百户,张佑跟刘守有提了一嘴,自然被划归到了他的麾下。听说刘守有让张佑去北镇抚司观摩案子,赵鹏程顿时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介绍了起来。李妍听得花容变色,打断他道:“怎么会化成一桶血水呢?”张佑却心中一动,好像捕捉到了什么,细琢磨时,却又没了痕迹,那感觉就好像某个人名明明就挂在嘴边,偏偏却想不起来一样难受。“暂时谁都不清楚,这事已经轰动了全城,有人说孩子他娘是凶手,因为他家住的比较偏僻,又只有母子俩在家……”“动机呢?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一个母亲?”张佑感觉母杀子这种说法荒谬绝伦,实在经不起推敲,忍不住打断了赵鹏程。“大人说的是,这事儿确实匪夷所思,母杀子的说法只是一小部分人的说法,绝大多数人还是不相信的。”张佑额首,问道:“那女人怎么说?”赵鹏程道:“她吓坏了,报案的时候就有些疯癫,现在就跟傻子一样,什么话都问不出来。”“骆大人怎么看?”张佑问道,接着又道:“对了,北镇抚司不是只管钦命要案么?这种案子,好像有点……”“主要还是影响面儿太大了,正好当时报案时撞上仁寿坊的一个小旗,传到上边儿,骆大人就亲自派人把案子接过去了。”赵鹏程说着一顿,又道:“其实北司也不光只接钦命大案,骆大人出身贫苦,对普通的案子也很重视,打从他就任镇抚使以来,普通案子也接过不少了,由于他断案如神,手下又有五大金刚,个个都本领高超,三法司有什么疑难案件,也经常去找他帮忙……”北镇抚使当到这种程度也算异类,张佑忍不住开始有些佩服起那个骆思恭了,心说,怪不得那么孤傲,原来还真有点本事。他笑着插口:“不是十三太保吗?怎么成五大金刚了?”赵鹏程陪笑道:“大人您说的那都是老黄历了,陆炳大都督掌卫事时才有十三太保,自他去后,昔日威风凛凛的十三太保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就剩十三爷尚在人世,不过也早已不问世事了。”陆炳是嘉靖皇帝的奶兄,深得嘉靖的信任,官拜左都督,是有明一代唯一一位三公加三孤兼得的人。在他之前,锦衣卫不过是皇帝的爪牙,虽人人惧怕,却上不得台面,是他,将锦衣卫变成了一股可以左右朝局的巨大势力,就连东厂的掌印太监见到他都得下跪行礼,是锦衣卫最辉煌的时期。可惜,锦衣卫指挥使这个职位的性质注定陆家无法一直辉煌,一朝天子一朝臣,嘉靖一死,穆宗登基,立马褫夺了追封给陆炳的忠诚伯爵位,直到万历三年,张居正上奏陆炳救驾有功,这才算帮其平反,其孙陆逵得以世袭锦衣卫千户。扯远了,张佑没想到还真有十三太保,以前他还以为是艺术形象呢,顿时对那位现存的十三爷好奇起来:“他住在哪儿?京师么?”“不在京师,在潭拓寺,据说十三爷自认杀戮太重,晚年信了佛,卑职福薄,一次也没见过这位传奇人物。”“不用惋惜,改天咱们去潭拓寺瞧瞧去!”张佑来了兴致。此刻三人早已出了锦衣卫衙门,并骑缓行在大街上,李妍听二人越扯越远,忍不住插话:“不是说案子嘛,你俩这都说到哪儿去了?”赵鹏程一拍额头:“瞧卑职这脑子,刚才大人问骆大人怎么看来着,这件案子关注的人太多,听说就连宫里头都知道了,影响力不下于前些日子那件小儿失踪案……”“我好奇的是怎么就确认那孩子化成血水了?”李妍插话道,这也是最让她索然难解之处。赵鹏程说道:“这是女人的说法,当初报案时她的精神还没完全失常,据她的说法,儿子吃完饭后去洗澡,洗的时间太久,她不放心去看,结果就见到一桶血水,儿子则没了踪影。”“血水”二字再次刺激到张佑,脑际灵光乍现,忽然想起刚才遗忘了什么了,顿时皱起眉头,隐隐有了定论。“好好的人,怎么会化成血水呢,这也太滑稽了吧?”李妍不肯相信,问道:“会不会是家里有什么仇人,趁其不备,杀死他之后,又将尸体转移到别处了呢?”“北司的人大多也是这种看法,可惜好几天了,一直也没找到孩子的尸体,那孩子就好像凭空之间消失了,是以案子也就悬而未决,一直定不下来。”一路探讨着案情,不知不觉间居然回了府,老远见郑千秋迎出来张佑才回神,索性笑道:“反正时间也不早了,吃了午饭再去北镇抚司不迟,正好你也认识认识其他兄弟。”这样的机会赵鹏程自然不愿意错过,略推两句,痛快的应了下来。饭在前院儿吃的,钱倭瓜唐二壮刘向东等人全部都在,李海龙也来凑热闹,被大伙儿灌了个烂醉如泥,其他人也都有了酒,张佑索性任他们畅饮,准备明日再去北镇抚司。他吃过饭后略待片刻就和李妍回了小院儿,李妍自去休息,他则去书房写稿子,也不知道写了多久,忽听窗外有人叫:“佑哥儿,佑哥儿,你在吗?”忙推窗向外看去,原来是李海龙的母亲李陈氏。她找我干什么?揣着疑惑张佑出了书房,含笑跟李陈氏打了招呼,问道:“二外婆找我有事儿吗?”李陈氏四下张望,不答反问:“娇娇姑娘不在么?”“没见到,可能去我母亲院儿里了吧!”张佑随口道。李陈氏明显吁了口气,说道:“老身过来,还真有点事儿想求求你,不知……”“外婆但说无妨!”迟疑了一下,李陈氏吞吞吐吐的说道:“是这么回事儿,龙儿一来就看上娇娇姑娘了,反正你也不稀罕,不若就高抬贵手,将她许给龙儿吧?”话音刚落,李海龙忽然摇摇晃晃进了院门,醉眼迷离的望着王娇娇所住的西配房淫笑叫道:“娇娇美人儿,我来给你赔罪来了,前晌亲了你一口……佑哥儿,娘,你俩也在啊,佑哥儿,反正你也不稀罕娇娇,就把她送给我吧,也算报答大伯家对你的大恩了……呃……”一个长长的酒嗝儿打出,他“哇”的弯腰狂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