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要四十九天的大礼,新帝却不能不登位了,在朝臣们的几度跪请之下,天后终于以太后的身份下了诏谕,令太子继位。消息送到东宫玉兰殿时,太子妃从案几上直起身来,憔悴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眼中更是泪光盈盈:“真是菩萨保佑,终于……”终于没有辜负她的期盼,等到了这一天,太子要登基为大唐天子了,他们再也不用担心被废除太子之位赶出东宫去了。只是她腹中的孩子已经没了,在宫变中生生被撞掉了!一想到这里,她心痛如绞,忍不住放下笔,抚着已经恢复如初的小腹,只觉得心酸不甘。如果没有顾明珠,那些叛军怎么会闯进东宫,她又怎么会失去孩子。贤王妃说的对,都是顾明珠,她就像自己的克星!如今,她不必再忍气吞声,天后就算是太后也要敬她是皇后,让上几分,何况是顾明珠,她一定不会就这样作罢!她丢下抄了一半的经书,扶着宫婢的手起身来:“登基大典就在这几日了,尚宫局可都安排好了,该准备的可不能少了。”这是太子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是她终于抬起头的时候,她怎么也不会让大典出什么差错。只是一旁的宫婢脸色有些尴尬,低声道:“天后娘娘已经让尚宫局去两仪殿回话,吩咐零陵郡主打点登基大典的事了。”太子妃的脸色瞬间大变,由欢喜变成怨恨:“太子殿下已经大婚,东宫也有太子妃,日后这六宫的事都是要交过来,怎么能把登基大典交给顾明珠!”她看着案几上那已经抄了许多的经书,心头更是懊恼非常,明明她是太子妃,又是因为宫变才失去孩子,偏生天后不但不替她做主,反倒是要责罚她,如今更是不顾她还在东宫,竟然将内宫之事交给顾明珠!这就是在下她的脸面!她怎么能不委屈,她入宫以来一直都是替太子打算,事事谨慎,却要被这样对待!眼看要登上后位,母仪天下,却要被如此羞辱!她咬了咬牙,低声与身边宫婢道:“你说前些时日汉阳郡王妃入宫求见天后娘娘?”宫婢忙道:“是,圣人殡天前两日,汉阳郡王妃入宫求见过天后娘娘,说了一会子话才走。甘露殿那边送来的消息,说是听到汉阳郡王妃提起了儿子曹大郎的婚事,说是想求天后娘娘赏门婚事,也不曾明说看中哪一家娘子,只是最后她问起了郡主的生辰来,夸赞娘娘眼光独到,挑中了郡主在身边,样样都好。”太子妃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冷笑道:“这位郡王妃居然看中了她,倒是有胆量。”宫婢看了看太子妃的脸色,轻声道:“郡主深得娘娘看重,只怕未必会答应呢。”“可她终究是要说亲嫁人的,连顾家那几位娘子都有了婚事了,她是长姐还能拖多久,再拖下去,只怕要引来非议了,娘娘终究是不能久留她在宫中。”“只要能把她赐婚嫁去别家,她又怎么还能有脸面在宫中张狂!”太子妃慢慢摸索着那摊开的经书,“何况能助汉阳郡王妃成事,她自然要念我这个人情,倒是件好事。”宫婢确实满脸担忧,思量着这宫中上下已经人人知晓,这位零陵郡主不是个好相与的,不但得天后宠信,心机也是深沉无比,没人能看透她的心思,这样的人怕是不那么容易被算计吧。她想劝一劝太子妃,但看着她一脸志得意满的样子,不得不把话吞了进去,也不敢再说了。待到新帝登基那一日,太极宫又仿佛活了过来。先前为了国丧挂上的缟素被换下来,悬红挂绿张灯结彩,将那点子悲伤一卷而空,尽管新帝登基之后还得替先帝守孝,但那意味终究是不同了。天后如今已经是太后了,虽然封号暂时还未定下来,但身份是不变了,朝臣与身边伺候的也都恭敬地尊称太后娘娘。她坐在寿皇殿里,听着尚宫局唱单子,将登基大典上的礼数规矩和用物一件一件报上来,由她亲自过问定夺。顾明珠却是坐在一旁,挑选着参加登基大典的朝臣与命妇。“娘娘,照着规矩藩王必须入宫觐见新帝,原本这该是新帝登基前便该下诏,只是先帝走得突然,所以一直不曾准备,仓促之下反而不好,不如待先帝出殡开帝陵时,令诸位藩王前来觐见,娘娘觉着这样如何?”天后想了想,微微颔首:“如此倒更稳妥,你看着定吧。”她又不满地把手中单子丢在案几上:“这也交给你拿主意就好,偏生你避讳这个担心那个,不肯应承下来,如今倒成了我替你分忧了。”口气是抱怨的,却没有什么责怪之意,想来也是知道顾明珠的为难。顾明珠抿嘴笑着,欠了欠身:“求娘娘饶了我,是我的不是,本该让娘娘安心处置大事,只是登基大典的事,我见识粗浅,若是有所纰漏,只怕会耽搁了大事。”看着她那副故作乖巧怯懦的样子,太后无奈笑着摇了摇头:“罢了,这也是我想的不周全,这不只是六宫的事,还是朝廷大事,交给你的确有些不合适。”毕竟顾明珠只是赏了封号的郡主,不是六宫之主的皇后,安排这些的确不合适。太后想着,看了一眼顾明珠明艳的脸,心里一叹,若是太子能有顾明珠照看内宫,她这个太后也就不必如此费心,倒是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地替他打点前朝的事了。只是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不曾多留一会,只因为她知道,太子那愚蠢无知的性情远不是顾明珠的对手,若真让顾明珠入主中宫,只怕之后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太后苦笑一下,顾明珠怕是真能有本事将太子玩弄于鼓掌之中,那时候才是麻烦。她正胡思乱想着,宫婢快步进来回报:“太子妃到了殿前了,等着觐见娘娘。”太子妃?她不是小产了,这时候来是做什么?天后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