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南海,正是春色浓郁,百花盛开的时候。即使在远离海岸边的海面上,也能隐隐闻到从大陆那边飘来的春之气息。
碧蓝色的海面上,一支庞大舰队张开白帆,乘风破浪,直向北边开行过去。为首两条大舰船体宽大,四角横帆鼓足了风,乃是标准西洋船模式。后面跟着的一串较小船体则大都为福船样式,但桅杆,风帆和船头部位都作了一些改动,使其在速度上有所增加,如此才能跟得上前船,不至于掉队。
航线沿途,正在海上打渔的渔民看到这支舰队,纷纷停下来观望嬉笑,如果是在船队停泊的时候,他们还会靠过来询问要不要买鱼。而一些过路的商船队在看到这支完全漆成白色的舰队后,也都纷纷靠拢过来——这在以往绝对是不可想象的。
从前若是在海上看到这种大船队,不管对方什么身份,哪怕挂着朝廷官军的旗帜,那些小船也早就作鸟兽散。海面上向来是个无法无天的地方,只要武力能超过对方,人一杀,货一抢,船一沉,神不知鬼不觉,就是上帝也不知道谁干的——这就是十七世纪时海洋上的普遍规则。
不过自从琼海军取得了这一带洋麵上的控制权后,这裏的渔民和商队数量迅速增加起来。海上客商看见远远有大船帆影的第一反应也不再是逃跑,而是感到安心,尤其是当他们看清楚这支船队通体都是漆成白色,并在船头上悬挂有“替天行道”四字大旗之后,只要速度能跟得上的,都会尽其所能跟在船队后面航行一段。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跟着这支大白舰队,航路中就不用担心会遭遇到任何危险了。
“这就是人心哪!三四年工夫,咱们这‘替天行道’的名声总算是树起来了。”
在“公主号”大帆船高高翘起的后甲板平台上,解席举着望远镜满意自夸道。他远远看到好几艘商船正手忙脚乱把所有能升的帆都升起来,以图赶上这边船队的速度,好跟在后面沾沾光。有一艘装货太多,吃水太深的大肚子商船眼看无论如何都跟不上,那船主急得在船头又蹦又跳,拼命朝这边打手势,想要大船队等等他——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风高浪急,琼海舰队御风前行,只片刻工夫,那商船便远远被拉在后面,成了一个小小黑点。
“也就现在才有人敢装这么多货,而完全不考虑速度,以前这种慢吞吞的货船在海上根本生存不了,纯属肥羊……海面上热闹多了啊。还记得当初咱们坐船去广州福建一带打海盗的时候,哪怕是最靠近贸易港的航线上也看不见几艘船,偶尔见到个小帆影子就远远躲开了。哪像现在,黄晓东都需要注意别出碰撞事故……”
舰队指挥文德嗣在边上轻轻笑道,想到这一切都是出自他们的努力,船台上每一个人心裏都充满了自豪感。
……
这是一个非常适合吹海风的闲适天气,大伙儿都跑到户外来活动。以往公主号上因为住宿条件比较好,通常聚集在这裏的人多一些。但这回因为人员太多,在另外一艘“总督号”大帆船上也安排了不少人。
此时胡凯正陪着他太太冯怜靠在总督号的护栏旁边钓鱼——其实这时候弄张网顺水捞效率更高,不过冯怜主要是为了玩,也无所谓有没有收获。而和胡凯一样刚刚升任为营长的徐磊正在与土建部门的陈俊,付羽两人打牌,三人一直想把胡凯拉过来凑足四条腿,可惜后者被老婆粘得紧紧的,无奈只得继续斗地主……而吴南海则端了一把沙滩椅,戴副蛤蟆镜躺在甲板上优哉游哉晒太阳,他那个名份不怎么正当的“女朋友”——被他收留下来的小寡妇坐在旁边,时不时剥了一片柚子朝他嘴裏塞……
——这一次同去威海的人很多,原因是委员会终于通过决议,准备把威海当作成琼海镇在北方以及中原大陆的最主要分基地来建设。因此除了解席这个大明朝正式册封的威海衞参将即将前往赴任外,包括贸易公司,农业组,土建部门,工业组……连医院在内都派出了主要负责人员前去主持工作,各种装备器械带了一大堆,以至于负责运输的海军部人员惊呼:“这简直就是第二次山东战役啊!”
确实,从运输规模上说这一回他们派出的人员和船队几乎与上回出兵登州时相差无几,只除了“伯爵号”大帆船由凌宁指挥前往吕宋为唐健运送补给,其它附属运输船几乎全部派出,载运人员甚至比上次更多,超过了三千!不过其中大部分是工程和农业的技术人员。除海军随船护衞队以外的普通士兵只占到一两百人,还都是新兵蛋子——但他们将和威海那六百老兵一起组成琼海军第三团的骨干力量,并在当地招募人手充实编制。
今后三团就将长驻威海了,所以这回胡凯把老婆一起带过去,准备在那边安家。
“幸亏咱们这是前往威海,如果这支大船队直接往天津开,或者哪怕是去登州府,估计当地明朝官员都不敢让我们靠近啊。”
放下望远镜,解席朝文德嗣哈哈笑道——经过这几年发展,此刻在文德嗣指挥之下的这支船队,除了琼海号战列舰和一条大帆船,以及那几艘永远是单独编队的快速纵帆之外,海军辖下的大部分舰船都聚集于此。如果他们追求速度排成纵向队列全速前进的话,首舰尾舰之间可以长达数里。而即使像现在这样使用较为匀速的混合编队,舰队也占据了非常广阔的一片洋麵。
这么大规模的船队,哪怕不是为了去打仗,仅仅拉出来也足够威武雄壮了——琼海镇的海军已经成为东南亚海面上首屈一指的庞大军力。现在哪怕没有琼海号这艘跨时代钢铁战舰的威慑,就比木造船只,无论大明水师,西洋殖民者,还是郑家船队,也都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
然而文德嗣望着那前后左右的片片白帆,脸上神情却有点复杂的样子:
“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大舰队啊……只可惜今后大概很难再这么聚集在一处使用了。”
解席眉头皱起,微微跳了跳:
“这么说,海军要分家的消息是当真啰?”
文德嗣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