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出,厅中另外三人都是脸色凝重,就连毕自严也终于停止他的推演计算,抬起头来加入到了交谈之中:
“我看那个小郭也只是拾人牙慧而已,他本身其实并没悟透这句话的意思。”
旁边杨一鹤也笑了笑:
“如果是自己悟出来的,或者真正学通了,反而不会这么随随便便拿出来卖弄了……必定是就学而来。而且看他们的态度,似乎无论学的人还是教的人,都没把这些道理太当一回事。”
周延儒也是一声长叹:
“屠龙之术啊!居然如此轻佻对之……真不知道这些髡人是从何而来,他们的学问又是何人所授。”
这声感叹过后,在座几人又一次陷入沉寂中。关于这伙短毛的来历,朝野民间早有多方猜测。但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只是这群人来自海上,其它便再无头绪。
当然不止一个人说既然短毛已经受了招安,又不是那么难以打交道,何妨当面向他们询问呢?可这句话说的人挺多,真正敢去做的却一个都没有,就连公认跟他们关系最密切的老钱,此时在周大首辅的目视之下,也只是打了个哈哈:
“这事儿么,现在看起来挺隐秘,但也许用不了多久便天下皆知了。”
“哦?”
面对三位同僚探询的目光,钱谦益脸上显出一丝捉狭笑容:
“……瞒得过外人,又如何瞒得过枕边人。只一两人也就罢了,若是七八对么……”
“哦!”
另外三人都是一脸的了然之色,周延儒再度举起杯子,用很佩服的语气道:
“牧斋兄,请容弟再敬你一杯!”
……在与钱某人又对饮了一杯茶之后,周延儒却又转向毕自严那边:
“景曾公,学生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毕老头儿自然请他畅所欲言,于是周延儒轻声道:
“明日再谈,还望老先生不要再跟他们绕弯子了,咱们还是直接谈钱吧。”
“嗯?玉绳此言何解?”
听到是这句话,毕自严顿时有些不愉的意思——他正有太多的疑问待解,虽然不好意思直接问,但看那几个小年轻都不是什么有城府的,而且似乎还颇有表现欲望。稍稍引诱一下,便噼里啪啦说个不停,还唯恐他们了解得不够多不够细。
此时毕自严正在琢磨着明日如何将一些迷惑之处不动声色透露给对方呢,怎么却要停止?
对此周延儒却是苦笑道:
“老先生,学生正是担心他们说的太多太细,反而坏了吾等的道心哪!”
这句话说出来,如果是一般人未必能听懂,但在座几位都是学问大家,一听之下便立时了悟——他们这些人生平所学,无非四书五经,先圣着述之类,这可不仅仅是用来科举当官的敲门砖,更是用于指导人生行为的准则,所谓“道德文章”乃是一体,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