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灰道:“这件事回头再说不迟”,随后简单告之了目前的处境,这地方很是邪门,倘若能有人在河边挑灯接应就好了,可如今四人都进了坟地,不等到天亮时分或者是云开月现,绝难脱身。
赵老憋眯缝着小眼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其实在深山野岭间赶夜路,难免遇着鬼巷子,只要别让孤魂野鬼跟你回去,也就没啥大不了。只是走黑路不能闭口,咱按古时流传下来的法子,撞进鬼巷就唱戏,一正能压百邪,一吼一唱就闯出去了。”
司马灰等人听得满头雾水:“这事我们还真是头回听说,在鬼巷子里走麻答了要唱哪一出戏文?《红灯记》还是《杜鹃山》?赵师傅你会唱这戏?”
赵老憋也不做回答,只嘱咐道:“你们只管跟在后边走就是了,不过千万别回头去看那座灯烛闪烁的城池,否则就别想再离开了。”
司马灰不解其意,又问道:“这话怎么讲?”
赵老憋说:“那座鬼火般的城子,在杂木林中荒烟衰草之间若隐若现,忽远忽近,诡变难测,越看越是迷糊,咱无论如何都不能以它的方向作为指引,万一陷入其中,那可就万劫不复了。”说完了这番话,赵老憋引着三人望前便走,同时用他那副破锣嗓子唱道:“黑夜里走路我心不惊,我生来便是铜手铁指甲,身上还有七杆八金钢,我挑起火龙照四方……”,原来他口中所唱,竟是种民间失传已久的“腔簧调”,曲声虽是嘶哑,但在中夜听来,却显得粗犷苍凉,有股激烈昂扬之意。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理作用,这几嗓子一吼,司马灰等人也不觉得心里再发虚了,赶忙抖擞精神,埋头向前走出一程,竟然就此走出了坟地,又重新回到了那座破败不堪的“螺蛳桥”前。
三人见终于脱身出来,也都松了口气,司马灰到了此时,更觉得赵老憋是个深不可测的奇人,别看他土得掉渣,但可真应了“凡人不可貌相、海水难以斗量”之言,就同他请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遇着鬼巷子,一唱戏就走出去了?这戏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赵老憋适才走得急了,蹲在地上歇气,又点起了他那杆老烟袋,闭上眼贪婪地吸了两口,一阵喷云吐雾之后,才慢条斯理地答道:“为啥?只因——夜行千里都姓虎!”
这话是什么意思?原来所谓“夜行千里都姓虎”,其中提到的“虎”姓,是指山神爷,走山的迷了路,自然要唱“走山腔簧”。
罗大海也在旁边问赵老憋,远处那片灯火辉煌的城池究竟是什么地方?里面有没有住着老黄鼠狼?
赵老憋说那地方是“枉死城”,城里住着“含冤、负屈”二鬼,还有浩浩荡荡的五千阴兵把守,活人难近。随后他又掏出那枚“定风珠”来,说只要有此物在手,当可冒死进城一探,你们敢不敢去?
罗大舌头听说那边没有成了精的老黄鼠狼子,立刻就来劲了,他把挑了挑眉头,抹去脸上的鼻涕说:“我还真就不信这个了,咱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的人,你也没比我多长了一个脑袋,只要你赵老憋敢去,我罗大海有什么不敢去的?”
赵老憋虽然确实有些本事,但他为人气量很浅,见罗大海出言无度,当即冷笑着伸出左手说:“其实在俺眼里,你们也就是群半大的毛孩子,所以你们还是且慢夸口吧,你看俺这左手是个六指,可不是比你多长了一根指头,有本事你手上也多长点啥,给俺见识见识。”
罗大海一看赵老憋还真是个六指,只好浑辩道:“这还值得显摆?别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个六指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实不相瞒,我罗大海刚生下来的时候长了三条胳膊,可我爹为了响应毛主席勤俭节约闹革命的伟大号召,不愿意为我浪费布料做三条袖管的衣服,就硬拿菜刀给我咔嚓下一条去,现在那条胳膊还在我们家咸菜缸里腌着呢,不信你可以跟我回家看去。”
赵老憋这才发现对罗大舌头这号人没理可讲,只好闭了口不去接话,他转过头又看了看司马灰和夏芹,问二人是如何打算。
司马灰同样不相信赵老憋的危言耸听,世界上哪里会有什么“枉死城”存在,他也决定过去看个究竟,而夏芹不敢独自留下,不得不再次选择跟随他们同行。
赵老憋见状“嘿嘿”一笑,就地磕灭了手中的烟袋锅子,站起身来在前引路。
四人从河床边绕过大片的坟地,兜了很远的圈子,但说来也怪,随着脚步的移动,这次竟离那座鬼火闪动的城池渐行渐近,待得离到近处,赵老憋忽然停住,熄掉了马灯,并且打个手势,让司马灰等人都蹲下来,伏在草窝子里,向前方悄然窥视。
司马灰揉了揉眼睛,凝神细看,就见坟冢荒草之间,有一团团火光吞吐闪烁,竟是难以计数的萤火虫,成群结队的在荒野间盘旋,密密麻麻地凝聚成墙壁屏障,只见萤光烛天,变幻莫测,远远望过去,蔚为奇观,宛如一座流动的火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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