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马车的骏马仍旧轻快地踏在瑟思堡平整的大道之上,四周的建筑物仍旧是恢宏壮观,但是瑞博早已经没有早晨那种好心情了。
感情上的烦恼困惑着他的心灵,愧疚和不安犹如双份苦药正折磨着他的心。
瑞博静静地坐在马车上面,在到达托尔纳姆家族宅邸之前,他始终一言不发。
托尔纳姆家族宅邸仍旧是原来那幅简陋破败的外表,只不过在那片森林之中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饰品。那些饰品显然相当轻巧,瑞博怀疑是用质地轻盈的木料制作而成的,不过,由于饰品外面包裹着亮丽的绸缎,因此瑞博对于他的猜测并不敢极为肯定。
饰品就挂在那些纤细的枝条之上,随着风的吹拂而摇摆飘荡。
除了饰品之外,挂在树枝上的还有丝绸彩带和小小的铃铛。
因此树林裏面此起彼伏地响起一片清亮悦耳的铃声。
在每一棵大树底下整整齐齐地堆放着用漂亮的织锦精心包裹起来的礼品盒子,大大小小的像金字塔一般叠在那里。
令瑞博感到惊奇的是,托尔纳姆家族成员在树林中忙碌着,而那些仆人们则显得相当清闲。
兰蒂小姐在瑞博耳边轻声解释道:“这是托尔纳姆家族的传统,在家族庆典这个特殊的日子,为了让家族每一位成员记住自己身为托尔纳姆家族的子孙,因此,在庆典开始前的这段时间裏面,大多数工作都是由身为贵族的男性成员亲自担当,而如何分工则完全由抽签决定。
“有趣的是,曾经有一次,身为族长的托尔纳姆子爵极为不幸地抽到在厨房打杂的工作。身为托尔纳姆家族最拥有权威的人,子爵大人也不得不在厨娘的指挥下,干了一下午削马铃薯皮和切洋葱的工作,从此以后,子爵大人对于马铃薯和洋葱这两种食物特别痛恨,这在瑟思堡是众所周知的一件趣闻。”
从马车上下来,瑞博立刻受到热情的迎接,不过迎接他的是并不比他大多少的一个少年,显然他抽到了一支极为丰运的签。
瑞博和那少年随意的攀谈了两句,他倒是很希望能够找到一位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同伴,毕竟总是和那些伯爵、子爵、男爵之类的老头子打交道,到底有些无趣,而那些小姐们虽然和自己年纪相当,但是和她们待在一起是,瑞博感到自己就像是被那些女孩子观赏一般,那种感觉糟糕透了。
面对这样一位大人物,那少年显然太过于拘谨了。
因为和瑞博相比,那个少年虽然自忖年长几岁,但是无论从才干还是从学识上来说,那个少年都充满着自卑。
在他看来,他和小领主大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更何况,小领主大人那完美主义者的名声,也让这个少年诚惶诚恐,害怕自己一时的失误给这位小领主大人带来不好的印象,那可就罪大恶极了。
那少年曾经好几次听到自己的父亲提到,他面见这位小领主大人时,尽管已经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而且事先也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是仍旧被小领主大人发现一些不够完善的地方,虽然小领主给他指正疏失的时候,看在他是托尔纳姆家族成员的面子上,并没有对他厉声训斥,但是仍旧使得他冒了一身冷汗。
自己的父亲尚且如此,那个少年又如何能够应付自如呢?
对于那少年的拘谨,瑞博当然能够猜测到其中的原因。
瑞博觉得自己还是去拜望托尔纳姆子爵为好,甚至和他一起在厨房裏面削马铃薯皮或者削洋葱,也比在这裏面对一个谨慎过度的少年要好得多。
“族长大人在哪里?我想先去拜会他老人家。”瑞博故作诚恳地说道。
他可绝对没有忘记埃克特曾经教过他的那些东西……和所说话语的内容比起来,有时候说话的语气反倒要比内容更加重要。
“这个……这个……”那少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他有一些事情不好意思说出口,不过看他强忍着笑意的表情看来,这一次托尔纳姆子爵的运气显然又不怎么样。
憋了好一会儿那位少年终于说道:“族长他?正在清洗厕所,可能,可能不大方便见您。”
说完这句话,那少年显然又有些忍不住了,他想笑又不敢笑出来,这倒是一件相当辛苦的事情。
瑞博迅速地别转身体,装作四处张望,好像正在欣赏大厅裏面的布置,而兰蒂小姐也用手中的羽毛折扇轻轻掩住自己的脸,显然在扇子后面也是一副不太合适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显露出来的表情。
“嗯……嗯……托尔纳姆子爵可能什么时候会有空,他会工作很久吗?”瑞博一本正经地问道。不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真得想知道问题的答案,还是想弄明白那位子爵大人的苦难将持续多久,抑或根本就是一种调侃,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这个……领主大人,您应该知道,我们是一个大家族,一个人口众多的庞大家族……”那少年惴惴不安地解释道。
听他这么一说,瑞博当然也明白了,恐怕这份工作量,并不比削马钤薯皮和削洋葱轻松多少。
不知道这一次,子爵大人会不会对抽水马桶和厕所产生厌恶感,那将是一件相当糟糕的事情,不像马钤薯和洋葱,厕所是无可选择的东西。
或者子爵大人会利用他身为族长的权威,将抽签中洗厕所一项永远地从名单上划掉。这样作,至少对于托尔纳姆家族的子孙们是一件巨大的贡献。
“那么亨瑞德男爵在吗?”瑞博问道。
“男爵大人可能正在削马钤薯和切洋葱。”那少年说道。亨瑞德男爵在这个少年的心目中显然远没有族长大人那样有威望,因此他的脸上露出明显的笑容。
瑞博同样忍不住想要笑出来,不过和族长大人比起来,亨瑞德男爵的工作显然要高雅多了。
“那么有比较空闲的人吗?比如作园丁工作或者是清洗马厩?”瑞博微笑着问道。
那少年显然已经懂得瑞博的意思。
“夫人和小姐们都在楼上的休息厅裏面,您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到楼上去聊聊天。对了,隆那男爵也在那里。”那少年补充道:“还有雷尔塔子爵,他们都是受到邀请的客人,等一会儿费司南勋爵一家也要来。”
“费司南勋爵?”瑞博疑惑不解地问道。
突然间他想起在隆那男爵的林间别墅的宴会上面,曾经见到过的那个叫米迪特的人,那是个毫无贵族架子、相当平易近人的人。
“费司南勋爵是费司南伯爵大人的侄子,不过他和伯爵大人简直是完全两样的一个人,在托尔纳姆家族中,费司南勋爵很受欢迎。”那个少年解释道。
瑞博从少年的言下之意中听得出来,托尔纳姆家族显然对于那位代理领主大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打发那位少年,让他仍旧去执行他的“家族使命”之后,瑞博和兰蒂小姐走上二楼。
对于那间堪称豪华的休息室?他们俩早已经相当熟悉了。
不过由于庆典,休息室裏面显然经过了一番重新布置,减少了一份雅致,增加了一些热闹。
休息室裏面的灯用明红色的玻璃罩了起来,这些玻璃显然是刚刚买来的,瑞博猜测那可能是他所建造的玻璃作坊裏面的作品。
天花板上悬挂着无数彩带,彩带之下同样吊缀着各种饰品。
深蓝色的彩带映衬着金色的饰品,简直就像是夏日那清朗的夜空。
墙壁上粘贴着从异国他乡运来的美丽多姿的孔雀翎毛,因此显得富丽堂皇、高贵典雅。
打牌的桌子上面满满地放置着削好的水果和零食,以及一叠用硬纸板叠成的盘子,水果被浸没在盛满糖水的碗哩,以便保持它们的新鲜和可口。
显然托尔纳姆家族颇会享受生活,在这些地方花费了不少心思。
地上铺着厚厚的织锦地毯,显然那是一件有些年头的贵重物品,恐怕只有这样的日子会被取出来用一用。
这块织锦是托尔人那巧夺天工的工艺的最好证明,那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也只有托尔这个对于艺术性和实用性拥有特殊认知的民族,才能够制造得出如此杰作。
那绝对不是佛朗士那些庸俗的喜爱玩弄花俏的匠人们能够理解的。
远处夫人们围坐聊天的地方全部铺着厚厚的驼绒,羊绒垫子显然不太适合在这种场合出现。
瑞博一眼便看到站在另一边正聊得起劲的隆那男爵和雷尔塔子爵,陪伴着他们的是一位托尔纳姆家族已经记不清叫什么名字的成员,大概是某位男爵吧。
那个人真正的任务显然是暂时代替保姆来看着那些小孩子们玩耍,这是一件比较轻松的工作,那些孩子们正自顾自地玩耍着,一点都没有惹麻烦的意思。
兰蒂小姐示意瑞博先去和隆那男爵和雷尔塔子爵打个招呼,而她自己则走向那些闲聊着的夫人们。
“隆那男爵,雷尔塔子爵,你们好!”瑞博走上前去礼貌地表示着他的敬意,就像当初他第一次见到隆那男爵的时候一样。
那三个起劲攀谈着的人,显然原本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隆那男爵和雷尔塔子爵显得非常高兴,而那个托尔纳姆家族的成员则显得有些无动于衷。
不过看那个人的年纪,应该这位先生同样是一位曾经单恋自己“妈咪”的失意者。
瑞博倒是相当能够理解他对于自己那充满冷漠的态度。
“瑞博,好久没有看到你,最近这段日子,你还好吗?”隆那男爵关切地问道。
虽然,瑞博的身份早已经改变了,不过隆那男爵对于他的态度始终没变。因为在隆那男爵的眼中,瑞博仍旧是那位拿着没有切割过的茶叶当作礼物的那位慷慨大方而又学识广博的少年。
瑞博身为领主继承人的身份,对于一向淡泊名利的隆那男爵来说,并没有太多影响力。
“最近忙于魔法研究,实在是抽不开身来看望您和伯母。”瑞博诚恳地说道。
这一次倒是他真正的情感,而不是一种伪装,不过,即便他真得有空,他也未必会去探望隆那男爵夫妻,因为有那位芬妮小姐的存在。
瑞博的话显然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不过这一次并不是瑞博故意想要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擅长的事情上来的,这种不动声色炫耀自己才华的小技巧,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毫无必要的了。
瑞博反倒更希望,不要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瑞博和两位先生攀谈了一些关于魔法研究方面的进展,以便满足这两位普通人对于魔法这不可思议的神秘东西的好奇心。
两位见多识广的成年人被眼前这位少年所说的那些充满了新奇和神秘的事物,完全陶醉了,甚至连那个位并不十分友善的托尔纳姆家族成员,也沉浸于那个他们这些普通人根本无缘涉足的奇异世界。
“我真想快点将事情了结之后,回到玛世克老师身边,一门心思学习魔法。”瑞博说道。
隆那男爵和雷尔塔子爵同时一愣。
对于瑞博这番话他们倒是完全能够理解,神秘的魔法世界无疑充满着无穷魅力。不过出于私心,他们可不愿意看到瑞博放弃一切,全身心地投入到魔法学习中去。
对于隆那男爵来说,他最关心的是女儿的终生幸福,虽然他对于女儿的美貌充满信心,但是和神奇的魔法世界的魅力比起来,隆那男爵就没有把握能够肯定,自己女儿的美貌对于瑞博拥有多少吸引力了。
而且,他也确实听说过那些魔法师绝大多数是根本不结婚的!事实上懂得享受人世间的欲望和享乐的魔法师,简直就是凤毛鳞角。
这让隆那男爵感到极为担心,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生活在不幸之中,而作为丈夫,实在没有比一个杰出的魔法师更加不合适的了。
至于雷尔塔子爵则又是另外一种心情。
这位对于梅丁家族忠心耿耿的老人,实在是很希望这位瑞博少爷将全部的心思放在领主的职务之上。
事实上和大多数瑟思堡官员所认为的完全一样,这位老人也毫无疑问地将眼前这个少年看作是有史以来最优秀的领主。
和梅丁家族历代领主相比起来,这位瑞博少爷无疑最不容易伺候,因为他的学识实在是太广博,同时也实在太精明了。更令人感到劳累的是,这位小领主继承人做事情总是想要尽善尽美,作为他的属下无疑是相当劳累的。
据雷尔塔子爵所知,那些官员们背地裏面经常互相诉苦,抱怨自从这位小领主大人管事以来,他们工作得多么辛苦,每次向小领主大人汇报工作的时候,又是怎样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唯恐疏漏了一点事情。
不过,除了这唯一一个不知能不能称得上缺点的缺点,人们倒是无法从这位小领主身上找到任何其他不理想的地方。甚至连雷尔塔子爵也不得不佩服那位海德勋爵,他是怎样将小领主教导得如此高明。
广博的知识和谨慎细密的心思还在其次,更厉害的是,这位小领主大人好像天生就有一种让人服从、令人敬畏的感觉。
事实上,这位小领主对任何人都是那样彬彬有礼,他也没有训斥和处罚过任何一个人,但是,和梅丁家族之前的任何一位领主比起来,这位小领主无疑都要有权威得多。
他根本不需要训斥任何人,只要一个严肃的神情,就能够让正在报告的官员感到莫名紧张。而他那锐利的经常放射出烁烁寒光的眼睛,更是令众人感到害怕。
没有人会忘记,当他站在那个死去的魔法师身边的时候,那冷漠平静,好像早已经习惯了夺去他人生命的神情,以及那渺然看着尸体的森冷冰寒的目光,甚至连自己这样高阶的骑士,都感到一丝难以抑止的惧意。
正因为如此,虽然国王陛下的确认诏书还没有颁发下来,但是这位小领主早已经开始行使领主的职权了,而且,他的权威比历代领主中任何一位都要强。
作为梅丁家族忠心耿耿的部下,雷尔塔子爵确实希望这种状况能够持续得长久一些。
“您是梅丁家族最后一位继承人,请您慎重考虑这件事情,虽然魔法世界充满了魅力,但是,您身上责任重大。”雷尔塔子爵连忙劝解道。和隆那男爵完全相反,世代忠于梅丁家族的雷尔塔子爵可不会将瑞博当作晚辈来看待。
“您用不着担心。”瑞博劝解道:“我已经答应姑婆婆至少做到几件事情之后,我才能够获得自由,随我的心意学习魔法。”
“噢,能够告诉我,是些什么约定吗?”雷尔塔子爵急切地问道,他倒是颇为担心瑞博不肯告诉他。
“首先我会巩固梅丁家族在瑟思堡的地位。”瑞博说道。
“这对于您来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雷尔塔子爵说道。
站在他身边的隆那男爵和那位托尔纳姆家族成员也一起点头,显然这已经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其次,我得为梅丁家族留下继承的血脉。”瑞博说道。
“这真是再好也不过了。”雷尔塔子爵和隆那男爵同时说道,不过他们两个人心裏想着的事情显然完全不同。
“阁下在这方面想必绝无问题。”那位托尔纳姆家族成员冷冷地说道。
“梅丁家族血脉单薄,梅丁小姐肯定会愿意拥有尽可能多的继承人,是不是这样?瑞博少爷?”雷尔塔子爵高兴地问道。
“姑婆婆确实有这样的想法。”瑞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能够让我们带走小领主大人吗?”背后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
瑞博转过身去一看,在他面前站着四位夫人,都是他相当熟悉的人物。
为首那位正是隆那男爵夫人,在她身侧站着的是她最亲密的小姐妹,那位特尔博子爵夫人。
跟在这两位夫人身后的是这裏的主人——托尔纳姆子爵的两位儿媳。
对于女士们的要求,隆那男爵和雷尔塔子爵当然不能够拒绝,这是最基本的贵族礼仪。
瑞博被隆那男爵夫人拉着,带到那围成一圈闲聊着的夫人和小姐们中间。
“啊,今天阳光明媚,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现在是在花园裏面赏花的最好时机,让我们带着孩子们到院子裏面走走好吗?”亨瑞德男爵夫人提议道。
那几位老夫人当然没有话说,而小姐们虽然很想听听母亲们和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小领主大人说些什么,但是她们很清楚,母亲们肯定要询问一些不方便让她们听到的话。
女孩们讪讪地在老夫人们的带领下走出休息室。
“三位先生,你们是不是能够暂时到楼下去休息一会儿?”隆那男爵夫人问道。
“可是,我的职责是看护小孩啊。”那位托尔纳姆家族成员说道。
“我们会帮你看护这些孩子的。以我看来,这些孩子相当安静,应该不会有任何事情的。”一位夫人说道。
三位男士只得顺从夫人们的意思,到旁边的小客厅裏面继续聊天去了。
“瑞博,我想问你一件事情,你如果不愿意回答可以不说,但是请你不要骗我们,你的姑婆梅丁小姐是否已经为你有所安排了?”隆那男爵夫人问道。
瑞博思考了一会儿,最终他决定实话实说,也许这是让芬妮小姐主动放弃的最好办法。
“是的,姑婆确实为我安排好了一切。”瑞博说道。
“是兰蒂小姐?”隆那男爵夫人轻声问道。
瑞博感到极为惊讶,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些夫人们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秘密。
隆那男爵夫人显然猜到瑞博心中的疑惑,她温和地说道:“也许你觉得很奇怪,我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可以说这是一种直觉,一种女人的直觉。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你和兰蒂小姐之间有的时候显得过于亲昵。对于兰蒂小姐我们相当了解,兰蒂小姐因为从小受梅丁小姐的影响,因此有些难以亲近,而她竟然允许你对她有如此亲昵的举动,完全可以想象这是梅丁小姐授意于她的。”
“更何况,对于梅丁小姐我们也相当了解,梅丁小姐如果决定作一件事情,就会变得异常认真,同时也显得极为固执?有的时候甚至有些不择手段,而梅丁小姐唯一完全信任的人就是她从小扶养的兰蒂小姐。”
“如果,梅丁小姐只是需要一位梅丁家族的血统继承人的话,没有理由会不利用身边最可以信赖的兰蒂小姐,却让你和一个她所不了解的女孩,通过漫长而又毫无把握的恋爱和婚姻来获得一位继承者,不是吗?”特尔博夫人插嘴说道。
瑞博听到这番话,感到哑口无言。他从来没有想到,所谓秘密居然如此容易被拆穿,怪不得埃克特曾经反覆告戒自己,多年养成的习惯是最容易被用来指证一个人的身份的事情。
“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四处张扬。”隆那夫人安慰道。
“瑞博,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和梅丁小姐是如何约定的?我们猜想,梅丁小姐绝对不会让兰蒂小姐离开她的身边,而且,在你离开瑟思堡之后,真正代理瑟思堡一切事物,并且负责教导下一代领主的人,就是兰蒂小姐吧。”隆那夫人问道。
“这个……正如您猜想的那样,我已经用不着再补充些什么了。”瑞博说道,他暗自惊讶于这些贵妇人们的厉害,在她们面前简直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我们最关心的是,你将如何选择和你共同度过一生的人生伴侣?请原谅我们的私心,我们必须为我们的女儿考虑。”特尔博夫人说道。
“我还没有真正想过这些事情,对于我来说,现在还没有时间考虑感情方面的事情。”瑞博答道。
“瑞博,我们还想问你一个可能会让你感到尴尬的问题,嗯……,相对于情感方面的获取,你是不是更加愿意得到肉体上的欢愉?”特尔博夫人问道。
正如这位夫人所说,瑞博确实相当尴尬,他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我们家族并不缺乏您所说的那种欢愉,但是没有灵魂的肉体只是一具空壳,没有人比我们家族更加懂得这件事情,不过,也许各位夫人会将我看作是和我家族历代祖先一样的淫污之徒,我会要求我所爱的女子,接受我所要给予她的一切欢愉,无论是情感方面还是肉体方面,她将不会是一位高高在上纯洁可爱的天使,而是一位和我一起沉溺于欲望和享乐之中的堕落者。”瑞博说道,他最终还是打算将那些对自己抱有幻想的小姐们吓跑了事。
“拜恩迪特家族的家族传统倒是与众不同。”特尔博夫人笑着说道。
其他那些夫人们也有不少人用手中的羽扇轻轻掩住自己的脸,显然她们同样是暗自发笑。
不过,显然这并不是那些男士们听到这一切时,流露出来的充满轻蔑的冷笑,显然夫人们并不将这些事情当作罪不可恕的恶行。
“听说,你身边拥有一位绝色佳人,她是你获得欢愉的对象吗?”一位夫人问道。
这又是一个极为尴尬的问题,不过瑞博倒并不觉得有多么难以回答,他说道:“我们家族对于欢愉有着强烈的需要,而且我又有些与众不同,爷爷相当了解我,因此他将芙瑞拉小姐送给我。”
“这不会对你的魔法修练有所影响吗?据我们所知,大多数魔法师是谢绝女色的。”特尔博夫人试探问道。
“我的老师并没有说过。情欲对于魔法修练有害,如果是那样的话,玛世克老师肯定会警告我的。”瑞博说道。
“瑞博,谢谢你满足了我们这些妇人们的好奇心,你能够帮我们将老太大和小姐们叫回来吗?我想她们已经活动够了,现在天气很凉,待在花园之中,时间久了可能会生病的。”隆那夫人将瑞博打发出休息室,显然夫人们需要安安静静地商量一些事情。
瑞博顺从地走出房间,他信手拉了一位托尔纳姆家族的成员,将夫人们的命令,向他转达了一番。
那位先生乖乖地跑下楼梯向远处的花园奔去。
瑞博一个人在托尔纳姆家族的宅邸之中闲逛,他既不想去和隆那男爵他们聊天,而夫人们显然有很多事情需要商量,回休息室去不但是一件令人感到尴尬的事情,而且,十之八九他将不会受到欢迎。
百无聊赖,瑞博让一位侍者带他到书房裏面去。
托尔纳姆家族的书房在二楼的中间位置,裏面的装璜布置倒也不错,光滑得打着一层厚厚的蜡的硬木地板上,铺着灰色的羊绒地毯,六七排长长的书柜两边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这座书房显然经常有人进行整理,因此那些书籍摆放得相当整齐,而且分门别类几乎没有什么差错,四周摆放着一圈沙发,座垫像是一个个用棉花塞成的大枕头。
可能是因为人口众多的关系,书房极为宽敞,而且书的种类极为丰富,只可惜这裏看不到什么比较高级的书。
“这裏是公共书房,放着的是那些极为普通的书籍,家族的重要成员拥有他们自己的书房。”那个侍者解释道。
瑞博感到这种方法倒是相当不错,如果在南港也有一个这样的公共书房的话,对于当初的自己来说无疑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东家马迪耳德先生虽然慷慨大方,但是他从来不随便将书籍借给别人,借给自己更加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瑞博打发那个侍者出去,他吩咐侍者不要打搅他,除非他们的家族庆典开始。
在书房裏面,瑞博这本书翻翻,那本书看看,倒是颇适合打发时间,直到傍晚时分终于有人走进书房,请他到大厅裏面去。
在大厅之中,托尔纳姆家族的成员济济一堂。
瑞博这下总算明白了托尔纳姆家族为什么被称作为佛朗士南方最庞大的家族。
这个家族确实称得上枝繁叶茂,单单拥有头衔的主要成员就有几十人,加上他们的夫人、儿女,已经是一大群了,更何况那些没有头衔的成员。
瑞博猜测需要抽签的可能都是那些拥有头衔的托尔纳姆家族成员,要不然?恐怕这座庞大宅邸之中的工作岗位根本就不够分配的。
按照托尔纳姆家族如此众多的人口,可能每一个厕所至少能够分配两三位先生共同擦洗。
说实在的,瑞博站在托尔纳姆子爵身边,闻着他身上传来的阵阵浓郁的香水味道。显然,这位族长大人动用了他所能够找到的所有香水,恐怕,今后一个月中,托尔纳姆家族的那些夫人们会因为她们没有香水使用而怨声载道了。
托尔纳姆家族的庆典无疑是相当热闹的,因为每一个人之间都相互熟悉,因此一点都不显得拘束。
另一个让瑞博感到有趣的事情是,托尔纳姆家族的庆典,舞会和宴会是一起举行的,没有手托饮料和食物走来走去的侍者,也没有摆放在餐桌前面的椅子。
如果想要吃些什么东西,可以到大厅一边的那条长长的餐桌前面自己挑选食物,餐桌上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显然托尔纳姆家族很愿意在这些享受方面花费金钱。
餐桌上除了食物之外,同样也摆放着餐盘和刀叉,羹汤的旁边总是摆放着干净的碗和调羹。
和食物一样,餐具同样是随用随取?脏了的盘子就放进一边搁着的一个大木盆之中,自然有人将盆子裏面用过的盘子取走,同样也总是有人将洗干净的餐具重新摆放到餐桌上。
不过,这仅仅是对于其他人来说而已,托尔纳姆家族为瑞博专门准备了一桌宴席。
这倒并不是因为瑞博的领主身份,而是因为传承于老梅丁伯爵的那与众不同的饮食习惯。
在瑟思堡几乎所有贵族家族都知道,老梅丁伯爵和他那位美丽迷人的女儿,将各种各样的“贝壳”当作他们的主食,更将乌贼当作最为锺爱的美味。
贝壳还好些,而乌贼这是大多数人绝对不敢领教的食物,和老领主和他的女儿共进晚餐并不是一件值得回忆的愉快事情。
看着这两位津津有味地大嚼乌贼那丑陋无比的触须,对于有些神经脆弱的人来说,那是相当考验意志的一件事情。
同样在瑟思堡无人不知的一件事情就是,老伯爵和伯爵千金的这种奇特的习惯显然原封不变地传承到了现在这位令人敬畏的小领主身上。
在大厅的一角挂着一副帘子,帘子后面有摆着一幅精致的桌椅,那是尊敬的小领主大人专用的。
芬妮小姐和莉丝汀小姐曾经打算陪伴瑞博,无疑在休息室裏面那些夫人们对她们吩咐过些什么。
不过她们的精神显然不够坚强,当她们看到黑乎乎的用墨鱼汁烹调的菜肴,以及那一根根蜷曲着、伸展着、缠绕着的墨鱼触须,这两个小丫头脸色铁青地从角落裏面逃了出来。
而这立刻成为了舞会上最吸引人的话题。
和小领主的广博的学识,令很多人感到战战兢兢的威严,以及他的魔法师身份比起来,他身为拜恩迪特家族的成员而传承的荒淫血统,和他从那位美丽迷人的伯爵千金母亲身上遗传下来的惊人魅力,还有那让人不敢恭维的食谱,更能够成为人们闲聊中的主题。
托尔纳姆家族的成员三五成群众在那里,轻笑着议论起这位小领主大人的怪癖来,而芬妮和莉丝汀无疑成为众人善意嬉笑的对象,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将这一切当作有趣的事情来看待。
在这个家族中,特尔博子爵显然拥有众多和他观点一致的盟友,对于瑞博身上流着的拜尔恩特家族的血脉,他们绝对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不过对于那个传承自莉萨小姐的“恶癖”,他们倒是并不反对。
特尔博子爵站在大厅的一角,在他们的前面一点的地方,托尔纳姆子爵和雷尔塔子爵就像两位严厉的看守一般,将他们这些可能会破坏庆典气氛的“危险份子”看押在那个远离小领主大人的角落裏面。
而另一批托尔纳姆家族中忠诚于小领主大人的家族成员则拉着持尔博子爵他们一起闲聊,显然他们极力想要分散这些“危险份子”的注意力。
不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待尔博子爵双眼冒火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和那个小淫棍跳舞,任何亲昵的举动都能够引起子爵大人一阵低沉的怒吼。
他实在不明白隆那男爵为什么任由他的女儿和那个小淫棍处得如此接近,他不可能不知道拜尔恩特家族的子孙有多么荒浮无耻。
更让他弄不懂的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暗中怂恿和帮助这两个没有大脑的小丫头,去追求这个的长枪尖锐无比的白马王子,而这些人中居然包括自己的夫人和那两位温和但是固执的岳父、岳母大人,他们可不是贪图富贵的人。
特尔博子爵既感到愤怒又觉得窝火,他只能够和与他志同道合的盟友们用冷嘲热讽来发泄着他们心中的不满。
而受到众人关爱的瑞博,反倒宁愿出现一两位如同特尔博子爵这样的人物,甚至将他赶出托尔纳姆家族宅邸,也比现在这样越来越纠缠不清强得多。
瑞博明显地感到,在休息室裏面那些夫人们对于女儿所说的并不是劝告或者是警告,而显然是鼓励甚至是怂恿。
更令他感到无奈的是,他发现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够在不伤害这位美丽温柔而又对他充满期待的女孩子的同时,拒绝这位少女的情意。
而且在芬妮小姐的身上,瑞博好像看到了兰蒂小姐的一丝身影,尽管和兰蒂小姐比起来,芬妮还显得很不成熟,更缺少那种犹如春风细雨一般滋润并且影响着别人的魅力。但是,兰蒂小姐就如同地注定是自己的妻子一样,兰蒂小姐同样也注定不可能永远待在他的身边,因为兰蒂小姐的双肩之上一边挑着瑟思堡乃至于整个佛朗士南方的繁荣,另外一个肩上挑着梅丁家族未来的命运。
这双重的压力,使得她根本没有自由,没有支配自己命运的权力。
也许,芬妮小姐作为和自己度过一身的伴侣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不过瑞博立刻深深后悔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念头,将芬妮小姐当作兰蒂小姐的替代品,这显然太不尊重芬妮小姐了,撇开这位男爵千金和兰蒂小姐在性格上的相知,芬妮小姐本身也有其独特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