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积雪覆盖在大地上,大地变成了一片洁白的世界。鹅毛般的雪花从天空不停地飘落下来。远处的景色被从天而降的雪花所阻挡,只能够依稀看到模模糊糊的轮廓。在这一片白色的世界之中,两辆马车艰难而又缓慢地前进着,地面上被碾压出几道深深的沟壑。
为首的那辆马车前面安装着两排扫雪犁,正是这件东西才使得旅行得以继续下去。两辆马车全都用厚厚的油布遮盖了起来,根本看不出裏面的样子。车上的车夫同样身披着厚厚的棉衣棉衣上堆满了积雪。这全是常年旅行的海德先生作出的安排。
特别加厚的马车车厢抵挡住了冬天的严寒,厚实而又松软的皮裘给众人带来了温暖。用来暖手的小铜炉更是对抗严寒的有力武器。不过尽管如此,北方冬季的严寒仍旧不是生长在南方的这些旅行者们所能够忍受。
“好冷啊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再次下雪。”莉丝汀抱怨着说道。
虽然这个小丫头一开始的时候对于下这样大的雪感到极为高兴,因为在佛朗士南方很少看到这样大的雪。但是下雪之后突然转冷的天气,以及那显得极为单调的景色,很快便让这位小丫头失去了原来的兴致。
凑到窗口看了眼那灰蒙蒙的天空,瑞博皱着眉头说道:“恐怕天气不会如我们所愿,但愿能够在黄昏以前进入京城。”
“急着赶路干什么?已经连续走了好几天了,让大家稍微休息一下难道不好吗?”芙瑞拉小姐轻声说道。
瑞博自然明白芙瑞拉的意思,虽然在这严寒的冬天旅行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是到了京城之后,将会有更大的难关在等着他。国王陛下会不会放弃对南港的企图?会不会再制造一些麻烦?对此谁都没有把握。车厢之中的气氛立刻变得低沉了起来,就连最活泼的莉丝汀也神情黯然得坐在那里。只有那只金属蝴蝶还在那里翩翩起舞,只有它感觉不到众人心中那种沉重的感觉。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瑞博,他敲了敲前面的隔板。
“特德,请你稍微加快一些速度,我想尽快进城。”瑞博说道。对于曾经救过他一命的特德,瑞博从来不用命令的口吻。
“好的,我正打算这样提议呢。看这个天气,午后恐怕会有暴风雪。”特德说道。
对于特德的判断瑞博绝对不会轻视。在预测天气和戡测地形方面特德是绝对的专家,在这方面即便是凯尔勒也会听从他的意见。瑞博明显得感到马车前进的速度加快了。
“要来的总是会来,反正躲不过,还不如快一些进入京城舒舒服服得休息一下。这一个多月的旅行想必大家都感到极为劳累了。”瑞博微笑着对每一个人说道。
将烦恼抛却在脑后瑞博一下子轻松起来他的笑容也显得那样灿烂。
“我看你越来越象老头子了,是他教你这一招的吧。”芙瑞拉看着瑞博的笑容不以为然的说道。
瑞博很清楚芙瑞拉所指的是什么,老头子是芙瑞拉在外人面前对于海德先生的称呼。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海德先生告诉过自己,当他遇到困境的时候,他总是尽力让心情变得轻松起来。心事重重并不会对摆脱困境有任何帮助,相反轻松的心情却往往能够扭转危机。对于海德先生的一切瑞博始终推崇备至,他的话自然也深深地印在了瑞博的脑海之中。
马车静静地行驶在白色的世界之中。
……
特德对于天气的预测永远是那样的准确。当瑞博的马车进入京城佛朗克西郊那低矮的城门的时候,天空已经阴沉得仅仅露出一丝光亮。特德和后面两辆马车的车夫不得不将前面那两盏车灯点上,微弱的灯光甚至无法照亮十米以外的地方。暴风雪到来之前的黑暗远比黑夜来得恐怖。
进入西郊之后众人的心稍稍放了下来,那低矮的城墙让马车裏面的每一个人都有了一丝安全感。
西郊当然远不能和佛朗克繁华热闹的市中心相提并论,和瑟思堡南港这们繁华的城市比起来也逊色很多,不过一路之上看多了穷荒僻壤,这个原本并不起眼的地方在那些小姐们看来却是那样的可亲可爱。
佛朗克西郊的历史极为久远,远在拉凯斯帝国时代,这裏已经是一座有一定规模的城市面上。靠近中心的地方,瑞博看到不少属于拉凯斯风格的建筑物,这些建筑物存在的年代甚至比佛朗士王国本身更加久远。
佛朗克西郊仍旧秉承着拉凯斯时代的风格。窄小的道路,单薄而又细又长的窗户,所有的这一切是那么得与众不同。
佛朗克西郊的另一个特色便是那些跟在马车后面奔跑着的流浪者们。即便是那几位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小姐也看得出来那些流浪者显然不怀好意。好几次他们想要攀上马车。他们提目标自然是马车上面搁着的那些行李。特德是个老练的盗贼,他怎么可能让这些小角色得手。每一次攀上马车的流浪汉都被特德用他手中马鞭抽了下去。
西郊的正中央是这裏唯一的一条大道。十米宽的路面用青石板铺成,路面有着明显的弧度微微往上拱起,显然这是为了让雨水能够流淌到路面两边而不至于聚集在道路当中。这种独特的建筑风格是瑞博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道路两旁有两道高出路面的台阶,那显然是供行人走路的地方。马车和行人被这道台阶完全隔开。这裏没有瑟思堡那车马行人混杂的景象。
正当瑞博想要尽快进入城里好好欣赏一下佛朗士王国最大城市的财贸采的时候,突然间他感到特德正驾着马车往路边的小巷裏面赶。瑞博相信特德绝对不会不认得路。他们做显然是另有用意。
既然特德没有事先关照自己这件事情,那么肯定和埃克特有关。瑞博并不发问,他从来不会在芬妮和莉丝汀面前提到有关海德先生和埃克特的事情,毕竟这并不是属于她们俩的世界,瑞博不想她们卷进来。
沿着街道一直往前,特德显然对这个地方相当熟悉,在狭窄的街港之中拐来拐去,不一会儿,特德便把所有人带着了一座被许多破败的建筑物所包围的广场之中。
从马车上下来,瑞博好奇的张望着四周。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地方。周围是一圈破旧而优拥挤的房屋,紧紧挨在一起的这些高低起伏的房子就像是一座城墙一样,将这座广场和其他地方隔绝了开来,这裏是一个处于闹市之中,但是不为人知的天地。
在瑞博的印象中,广场四周应该有宽广的道路和它连接。但是他四下转了一圈,发现通到这裏的只有一些弯弯曲曲的小港。这些小刚狭窄的只能通过一辆马车。想要进入这座广场显然很不容易。甚至知道它的存在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在广场的正中央有一家旅店。从外表看上去实在不怎么样。普普通通的五层楼建筑,但是瑞博并不是那种只懂得看外表的人,凯尔勒早就为他打造了一双敏锐的眼睛。透过旅店房间的窗户,瑞博清楚的看到,裏面布置之奢华绝对不亚于南港和瑟思堡的那些高级旅馆的豪华套间。瑞博更注意到,站在旅店门口的那些侍者们,很有几分南港高级旅馆侍者的派头,这副架势不是小地方的旅店能够训练出来的。
那些侍者们看到三辆马车驶到门前,立刻无比殷勤的迎了上来,见多识广的他们,自然一眼看出,来的是大人物。将行李从马车上卸下来,放到小拖车上去。那些侍者满面堆笑领着瑞博一行走进旅店。
至于那几匹纯种马,特德自然不会让这些侍者们来照管,一路上他们的马匹全都有后面那辆马车的车夫负责照管。虽然瑞博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不过绝对可以肯定他是海德先生的手下。瑞博甚至有点怀疑,这个车夫和凯尔勒有着相同的身份。这完全是一种直觉,一种杀手才拥有的直觉。直觉告诉他,那个车夫要远比特德危险和可怕。
进入旅店,大厅之中挤满了人。大多数人三两成群鬼鬼祟祟的躲在大厅的角落之中交谈着。不过也有一些人占据着最显眼的位置,身边坐着漂亮小姐,大声喧哗。因为暴风雪之前的阴暗天气,大厅之中的灯都点亮着。无数只蜡烛使得这个地方宛如白天般明亮。特别是天花板上吊挂着的那一圈十几盏水晶灯盘,烛光透过那些吊挂着的水晶坠子,显得璀璨耀耀眼。
大厅之中的布置可以称得上美轮美涣。天花板和墙壁上到处都是壁画和华丽的纹饰。壁角和墙沿还贴着金漆雕花的边条,座椅和沙发更是用金漆雕花和金丝绣织堆砌而成的奢侈品。但是对于看贯了真正的豪华和奢侈的瑞博来说,这一切显得如此庸俗。那些装饰和家具唯一拥有的,恐怕只有那昂贵的价格。
在侍者的带领之下,瑞博和小姐们向楼上走去。这些侍者见多识广,自然知道大人物们是绝对不会看上那些普通客房的。因此径直将这些贵宾带到了顶楼的豪华套间。
豪华套间和其他地方毕竟有些不同。布置这裏装潢师父显然是这一行中的高手。整套柚木深漆的家具,有着浓重的东方韵味。羊绒印花的地毯显然是从托尔远隔重洋运到这裏来的。床上铺着的是华丽织锦是意雷的杰作。除了那个银制水壶之外,所有的器皿不是用玻璃制作的,便是精美的瓷器。
瑞博点了点头。
得到满意的肯定之后,那位侍者立刻问道:“尊贵的小姐和先生,各位已经用过午餐吗?这裏的野味相当有名的喔,除此之外茸、鲜荪同样是这裏的名菜,如果各位想尝尝异族风味的话,还有来自北地的鱼子酱,懂得品尝的人对此都赞不绝口。”
这种事当然用不着瑞博操心,兰蒂小姐是理所当然的“管家”。将那个侍者打发走后,众人进入各自的卧室。她们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番。这一路上实在是太劳累了。
正当瑞博静静地躺在床上享受着被柔软织锦轻轻包裹着的感觉,卧室的门轻轻的打开了。甚至用不着起身,从脚步声中,瑞博便知道是芙瑞拉来了。会自作主张进入自己房间的,只有芙瑞拉小姐。
“你不累吗?”瑞博笑着问道。以往芙瑞拉进入他的房间十有八九是为了和他一起享受那种令人坠落的欢愉。因此瑞博自然而然地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你好像很轻松的样子,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芙瑞拉走到床沿边上坐了下来问道。
“我很担心,为了你们担心,这裏对于你们来说太过危险。”瑞博轻声说道。
芙瑞拉闭着眼睛享受着瑞博的温情,女人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虚荣。自己心爱的情人的温情,恐怕是诸多虚荣之中最渴望得到满足的一种。
“更何况,还有埃克特在幕后出谋划策,凯尔勒也早就到达了京城,唯一遗憾的是海德先生没有和我们一起来,如果他在这裏的话,我就更加安心了。”瑞博抚摸着芙瑞拉的双手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你的安危对于头来说,已经不像以前那样重要了,现在有长老院和各方贵族撑腰,国王陛下很难再插手瑟思堡的事情,即使你死了,老梅丁小姐也能够接替领主职位,国王陛下就算不情愿,也不得不做出如此选择。”
“头让最得力的手下,戏子和凯尔勒跟着你来到京城,十有八九是因为你的那位魔法师老师的缘故,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很难和你的老师交待。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他仍旧相让你来接替他的位置,他曾经说过,埃克特是个很好的策划者,但是他欠缺成为一个优秀领袖的气魄和胸襟。”芙瑞拉说道。
虽然瑞博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起这件事情,不过他早已隐隐约约中感觉到海德先生的意图。不过成为一个盗贼首领,绝对不会是他愿意考虑的事情。
“为什么我们要在这个地方停留?到城裏面去不好吗?你知道特德是怎么打算的吗?”瑞博连忙转了一个话题问道。
“应该是埃克特的意思吧,这个地方鱼龙混杂,是最适合打探和传递消息的地方,如果我猜测得不错的话,埃克特很快便会来和我们接头。”芙瑞拉说道。
“我想他已经派人来了。”瑞博说道,他听到陌生的脚步声走进外面的客厅之中。
那显然是一个很不安分的家伙,他一到楼上便转来转去,一刻不停。
芙瑞拉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她朝着客厅之中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身披短斗篷,裏面穿着一件厚皮衣,头上还带着一顶相当体面的黑色礼帽,样子不伦不类的家伙正站在那个银制水壶旁边,将脸凑到前面不停得照着。
“小贼头,你在数你脸上的青春痘吗?”芙瑞拉嘲弄着说道。
法英哥急忙回转身来,他将帽子从脑袋上取了下来,学着那些上等人的模样,摇了摇算是打了个招呼。
“大姐,你也在这裏啊,早知道那样我就弄些点心带上来了。”法英哥笑着说道,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这样一幅油头滑脑的模样。
看到法英哥嬉皮笑脸的样子,芙瑞拉也拿他没有办法。在海德手底下共事,芙瑞拉和法英哥的交情相当不错。芙瑞拉虽然对盗贼团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什么好感,却偏偏和派姆手下的那些金手指们很谈得拢。
“进来吧,我们正想听听你带来了什么消息呢。”说着芙瑞拉转过身径直走进瑞博的卧室。
瑞博早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对于那个陌生人的声音,他好像有些印象。
“是小贼头来了,埃克特派他来和我们接头。”芙瑞拉轻笑着说道。
瑞博看着跟在芙瑞拉身后走进房间的法英哥,这个当初将自己从南港骗出来的罪魁祸首。也正是这个家伙,让自己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今天的一切,绝对可以说拜他所赐。瑞博回想起这一切,根本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忧愁。对于眼前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也自然谈不上感激或是痛恨。
法英哥笑着和瑞博打了个招呼,然后将斗篷往地上一扔,搓着双手朝壁炉走去。从那件斗篷上沾满的积雪看来,法英哥冒着风雪跑了很长一段距离才来到这裏。
突然间卧室的门再一次打开了,这一次走进来的是特德。特德的手里还提着马鞭,显然他刚刚上楼,还来不及去看看自己住的那间房间。
“埃克特在哪里?为什么他让我将瑞博他们安顿在这个地方?”特德嗓门沙哑着问道。
“恐怕我们的大少爷一进城就会被扣押起来。”法英哥脸衝着壁炉搓着手说道。
众人显然意识到局势的紧张,神情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
“埃克特会到这裏来吗?”特德问道。
“他如果来的话,启不是暴露了你们的行踪?”法英哥不以为然的说道。
“这个地方安全吗?”芙瑞拉问道。
“如果这裏不安全,那么佛朗克便不可能有安全的地方,这家旅店的老板是佛朗克专门收脏销赃的家伙,因此这裏的盗贼都得给他面子,而且他的消息灵通,这裏的小偷全都是他的耳目,对于那些小偷来说,他的地位就和派姆差不多。”法英哥解释道。
“呵呵,说道派姆,我还没有恭喜你呢,看来你已经高陞了,坐上了派姆的位置。”芙瑞拉开玩笑说道。
“派姆?他和头一样,都一心想着退休。”法英哥回转身来,信手拉过一把椅子毫不客气得坐了上去:“说实在的,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到这个冻死人的鬼地方来,我真羡慕派姆能够待在老巢,那里暖和多了。”
“别假惺惺了,你心裏肯定得意极了,没有派姆看着你,而且头又不要你们上缴‘税金’,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你们这些家伙恐怕个个都成了小富翁吧。”芙瑞拉一语道破天机,对于这些金手指们,她远比其他人清楚得多。
“大姐,你的眼睛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外面那么冷,不弄些花销怎么能够在这个地方过冬呢?”法英哥蜒脸笑着说道。
“不跟你开玩笑,你这一次带了多少人马,都是怎么布置的?”特德突然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法英哥自然明白,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原本在莱而的那些兄弟,我全部带出来了,还有在瑟思堡和我们混熟了的二三十个兄弟,他们也打算到京城去见识见识。现在我们总共有一百多人,全都按照埃克特的意思,分散在佛朗克周围的郊区和小镇之中,京城裏面留了十几个人,全都是探子,他们是这行的老手,我已经让他们蹲在坑里了,那些坑全都是埃克特帮我标记出来的,我的兄弟们没有让他失望。”
“但愿你的那些兄弟,别像你这样手痒而且懒惰。”芙瑞拉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