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过人群瑞博朝着学院后方走去,事态之严重容不得他有半点乐观的想法。
几乎在同时之间,学院的四面八方都升起了红色的烟雾,这令瑞博悚然动容。
因为对于杀手和刺客来说,包围并不是他们喜欢采用的行动方式,伏击和潜行到目标身边发起致命的一击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不过瑞博大致也能够猜测得出对手采取这种反常举动的原因,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的四处走动使得他们失去了目标。
瑞博之所以不朝着门口走去,是因为他看到法英哥这个小贼头同样也没有从门口逃出去,这个滑头滑脑的家伙一下子钻入了人群之中,显然他在门口看到了某种令他感到危险的征兆。
瑞博很相信法英哥的直觉,因为凯尔勒告诉过他,优秀的贼和出色的杀手一样对于危险有着异常灵敏的感知。
穿过走廊,瑞博闯进了一间教室,教室裏面空无一人,瑞博四下张望了一眼,用凯尔勒教给他的方式搜寻着每一个可能令他逃生的角落。
和大多数平民能够支付得起的学校一样,这裏光线黯淡,窗户尽可能被做得又细又长,能够透射进来的光线自然有限,这是因为教室的窗户没有玻璃,对于平民学校来说那过于昂贵,太宽的窗户无法挡风遮雨,同样这样的构造也是为了防止小偷进入,虽然教室裏面没有什么可以偷窃的东西存在,不过哪怕是丢失了一张椅子对于平民学校来说也是不小的损失。
靠近讲台的墙壁上安着一座壁炉,这是严寒的冬季令学员们能够继续学习的唯一保证,同时这也是教室之中光线的主要来源之一,瑞博看了看壁炉考虑着是否能够从这裏逃脱。
凑到窗口瑞博轻轻揭开百叶窗,那双经过凯尔勒精心训练的眼睛仅仅只是匆匆一瞥便发现了很多危险存在,五六条大汉守在那里,他们的手中全都拎着棍棒和斧头。
但是真正危险的人物全都躲在角落的阴影之中,显然他们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物。
瑞博甚至看清了其中的一个,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个家伙的手中拎着一把短弓,这是一件致命的武器。
瑞博永远不会忘记凯尔勒对他进行的那些逃亡训练,实在没有比弓弦声在背后响起更能够让一个杀手和刺客感到恐惧和害怕的了。
现在瑞博总算明白为什么对手采取包围战术,显然那位和海德先生争夺暗黑世界统治权的人物,同样懂得金钱的妙用。
只不过他收买的并不是老巢之中的盗贼,而是京城裏面的流氓、打手和走私犯子。
虽然在平日这些人绝对不放在瑞博的眼中,但是当他们背后的阴影之中隐藏着一个个危险的杀手的时候,情况便完全不一样了。
瑞博深深为他们的失算而后悔,现在的情况出乎他们的预料之外。
虽然瑞博也曾经设想过用魔法将这些家伙一个个干掉,不过他立刻否决了这个主意。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两三个杀手莫名其妙地倒下肯定会令其他人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己身为魔法师的事情,早已经为京城之中每一人熟知。
同样对手的散布情况也令瑞博难以将他们一网打尽,无论如何得让这些家伙集中在一起,瑞博的大脑开始迅速地运转起来。
他从教室之中钻了出来,朝着楼上走去。
安德鲁学院是一座环形的五层楼建筑,对于普通人来说从屋顶上掉下去必死无疑。
正因为如此当广场上所有的学员们看到瑟思堡小继承人站立在屋顶之上的时候纷纷发出阵阵惊呼。
没有人猜测到瑟思堡小继承人为什么要这样做,直到众人看到五六个样貌狰狞手持手持凶器的歹徒纷纷爬上屋顶。
瑞博避开屋檐的外侧朝着离开他最近的那个歹徒奔去,他可不想被躲避在角落之中的致命暗箭狙杀。
那个歹徒手持利斧拉开了架式,他的心中暗自窃喜自己将能够幸运地得到洛美尔许诺的巨额鉴赏。
这个狂妄的歹徒并不认为自己会在对战之中失利,因为块头的差异明摆在那里。
正当那个歹徒沾沾自喜抡圆了臂膀打算将瑟思堡小继承人从正中央劈开的时候,突然间几块瓦片随着这个少年踢起的右脚朝着他迎面飞了过来。
这个歹徒不得不用手臂保护住脸部,他绝对没有想到这种最为自然的反应要了他的命。
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轻划过了他的咽喉。
看着尸体夹带着大片的瓦块滚落下去,瑞博长长地呼了口气。
看来自己对于凯尔勒教的技巧丝毫没有忘却。
另一件让他感到欣慰的事情是,正如他预想的那样,第一个家伙的死亡对于那些歹徒来说确实有着极大的影响。
显然这些街头打手并不能称得上真正的亡命之徒,他们的心中仍旧存在恐惧和害怕。
瑞博朝着第二个人冲去,当他接近对手的时候再一次故技重施。
第二个人显然吸取了前面那次教训,他连忙蹲下来、压低身体躲避那迎面飞来的瓦片。
瑞博突然间转到那个人的右侧,这裏靠近屋脊,大有居高临下的意思。
那个人连忙转身,但是这仓卒的举动令他站立不稳,那个人朝后踏出了一脚想要稳住身体,但是令他感到恐慌的是这一次瓦片又朝着他迎面飞来。
几乎是下意识得压低身体,但是这一次没有上一次那样幸运,他的脚底刚刚一用力大片瓦片顺着斜坡往下划去。
一串惨叫声响起,突然间一阵闷哼伴随着稀里哗啦的声音,一切又变得安静下来。
歹徒们更加感到恐慌了,现在他们总算明白这个少年为什么要跑到屋顶上来,从体重方面考虑,这裏确实是个非常适合他的战场。
看到瑟思堡小继承人朝着自己奔来,第三个歹徒扭头就跑。
但是他显然忘记了一件事情,将后背露给一个杀手无异于将生命分享给死神。
屋顶之上又掉下一具尸体,这一次一支箭失牢牢地钉在他的脖子后面。
每一具尸体掉落在广场之上都引起那些学员们一阵满含恐惧的惊呼声。
这是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可怕场面。
但是偏偏没有人肯放弃这次机会,放弃这次观看实实在在的血腥杀戮场面的机会。
虽然瑟思堡的小继承人无论从身材还是人数方面看来全都是处于弱势的一方。
和那些歹徒比起来,这位小伯爵简直就是孤立无援地面对着一群凶悍恶狼的弱小羚羊。
但是偏偏在学员们的眼中沉溺于杀戮的一方并不是那些恶狼,而是那头羚羊。
看到这位少年宛如伴随着优美的音乐跳着轻盈的圆舞曲一般,以学院那高高的屋顶作为最广阔的舞台,用几乎近于轻盈的舞姿展现着令人惊叹的完美的杀人技艺。
那些令人细思起来便感到毛骨悚然的杀人手法,在这个少年的手中施展起来是如此的优雅和美妙,仿佛这本身便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一般,一件冷酷凶残充满血腥味道的艺术品。
这是一首旋律轻柔缓转的圆舞曲,但是演奏者偏偏是一位死神的使者。
这是一场优雅华美的宫廷舞蹈,但是表演者却是一个凶残冷酷的杀戮者和他所制造的一具具尸体。
几个月前京城之中很多人还在猜测这位少年是一位真正拥有高贵血统的伯爵继承人,还是一个最为成功的骗子。
但是现在每一个站立在广场上亲眼看着这血腥而又优雅的一幕的人们,对于这个少年所拥有的贵族血统已经没有任何的怀疑。
因为丝毫的怀疑都显得如此愚蠢和可笑,即便夺走别人的生命的同时还能够保持优雅的举止,这样的杀戮者如果没有高贵的血统实在难以想象。
但是另外一种深深的疑问却突然间出现在每一个人的心中,这个少年所拥有的纯正贵族血统,倒底来自何方?是人间抑或是那没有人见过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的可怕魔界。
也许这个少年是魔界之中某个称雄一方的贵族的子孙。
正当每一个人为这充满了优雅和美妙的血腥杀戮而感到深深震撼的时候,突然间有人再一次惊呼了起来,因为那个少年正踩着轻盈的步伐迅速奔跑在屋檐下的排水管上。
瑞博同样很清楚这样做相当冒险,但是他确实不想被夹击,他的对手显然打算用包围的办法避免他们的伤亡。
不过最令瑞博感到恐慌的是,他突然间看到爬上房顶的歹徒之中出现了一个令他感到可怕的身影,必须在对方的杀手发起攻击之前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正当瑞博快要到达屋檐的另一边的时候,他突然间感到脚下一松,排水管朝着外侧滑落开去。
在瑞博身后一个歹徒惨叫着绝望地看到自己的身体朝着广场倾侧,他正在为自己的愚蠢举动而后悔不已,他忘记了自己的体重和那个少年的区别。
“砰”一记沉闷的声音在瑞博脚下响起,但是瑞博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虽然抓住了屋檐没有掉下去,但是一个朝着他急奔而来的歹徒显然正在威胁着他的生命。
瑞博信手抽调了最底下的一块瓦片,稀里哗啦一大堆瓦片顺着屋顶滑落下来,那个急奔而至的歹徒绝对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他的反应显然远远比不上滑落的瓦片,惨叫声再一次在屋顶上响起。
看到瑟思堡小继承人又优雅地除掉了两个歹徒,而这两个人的被杀甚至没有让年轻的杀戮者令他的双手沾染丝毫血迹,底下众人再一次传来一阵惊呼。
但是瑞博却感到情况大大不妙,因为他已经看到那个真正的杀手爬上了屋顶,正对准他拉开弓箭,锐利的箭失早已经搭在弓弦之上。
瑞博身体来回晃荡了两下,跳到了五楼走廊之上,不等到身体站稳瑞博立刻躲到护栏后面。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一支箭失贴着他的脸颊射到了对面的墙上,如果他刚才稍微慢一步,这支箭失便会钉在他的身上。
虽然躲过了致命的一箭,但是瑞博很清楚现在远远没有脱离危险。
歹徒将会从两侧向他包抄过来,而这一次将是面对面的战斗,情况对他极为不利。
瑞博掏出魔杖,魔杖之中早已经灌满了溶解有迷幻剂的液体。
他以最快的速度在门口和走廊之上布下了迷幻剂的迷雾,然后退到了教室的一角,现在他总算有时间施展另外一种魔法。
看着一个接着一个冲进教室的匪徒栽倒在地,瑞博的心中颇感欣慰,当初老师教给自己的确实是一种极为方便的魔法。
这层迷雾为他争取了最为宝贵的东西,那便是时间。
凑近窗口,瑞博看了一眼底下的情况,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那些潜伏在角落之中的杀手,为了能够更好地把握住攻击他的机会纷纷走了出来,他们就聚拢在窗口底下。
瑞博念动咒语,魔法杖从百叶窗的缝隙之中伸了出去,在无声无息之中一滴液珠从高高的窗口之中飘落到地面,同样也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大片常人难以察觉的迷雾。
瑞博过了好一会儿之中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窗子向下张望着,只见街道之上躺满了倒地不起的袭击者。
对于这样的成果瑞博非常满意,不过他很清楚自己还没有脱离险境。
瑞博躲到教室最阴暗的角落之中,开始念颂另外一个咒语。
将最后一个神文念完,瑞博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
他的双手突然间消失,仿佛溶解在一片虚无之中一般。
朝着身侧的墙壁张望,阳光丝毫不受阻挡地照射在那里,一直以来始终伴随着他的影子现在同样消失地无影无踪。
看到眼前这一切瑞博非常满意,那个魔法阵果然起到了作用,现在他消失了,从世人的眼前消失了。
这种神奇的力量将会一直笼罩在他的身上,除非有意外发生令他的冥想彻底停止。
瑞博相信自己对于冥想的掌握远远在其他任何一位魔法师之上。
即便象自己的老师玛世克那样实力高超的魔导士,也无法象自己这样随时保持冥想状态,丝毫不受周围所发生的任何意外的影响。
这种才能并非来自于玛世克老师的教导,而是来自于凯尔勒那严格的训练。
戴上一双奇特的手套,瑞博爬上窗台。
他尽力将身体从那狭小的窗户之中挤出去。
手套的指尖之上伸延出来的锐利钢鈎,以及掌心之上布满的细密倒刺,令瑞博轻而易举地便能够象是一只壁虎一般紧紧贴在墙壁上。
瑞博小心翼翼地往下爬,他得避过那片由他亲手制成的迷雾,那对于他本人来说同样是致命的。
冲上五楼的歹徒们相信危险就潜伏在他们眼前。
当他们看到地上高高地堆起众多冲入者的尸体,这些歹徒感到毛骨悚然,他们突然间想起了有关那个小伯爵的传闻。
京城之中盛传着这样一种说法,他们要对付的那个少年是一位精通诅咒的魔法师。
显然现在这个少年正打算利用他所拥有的特殊力量将他的对手全部除掉。
和神秘莫测的诅咒比起来,洛美尔承诺的奖赏和他的权势根本算不得什么,歹徒之中开始有人动摇起来。
而且随着远处传来的那一阵阵嘈杂的铜号吹响的声音,不安的人数迅速增加。
法政署的护衞队快要到了,和洛美尔手下的杀手不同,在这些歹徒的眼中法政署的护衞队颇有些份量。
激战在学院门外的街道上展开,洛美尔显然已经布置好了一切,那些杀手们占据着最有利的位置,他们人数虽少但是却令护衞队寸步难行。
这些杀手们很清楚他们此行的第一个目标已经失败,那个小伯爵一旦施展魔法,他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对于杀手们来说,现在他们所要做的便是尽可能多得吸引护衞队的注意,因为真正的战场在另外一个地方。
……
在佛朗克远郊的另外一个地方,法政署的护衞队正在清扫战场,这座废弃的仓库底下居然挖掘着这样一座庞大而又复杂的地道,确实令他们感到惊诧。
为了占领地道的每一段,法政署护衞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十一位官兵在进攻之中丧生,还有二十多个伤员。
不过收获同样丰厚,地道裏面总共有七十多人,近三分之一是洛美尔的直系属下。
用手掩住鼻子将那令人欲呕的血腥混杂着霉腐的气味尽可能阻挡住,用脚踢了踢地道之中一个走私贩子的尸体,法鲁尔侯爵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把这些家伙忘了,我原本以为他们不敢坐上洛美尔那条贼船,但是现在看来那个家伙说服这这些人。”
“也许是因为我们的前两次惨败,令京城之中的这些牛鬼蛇神对于洛美尔充满了信心吧。”拉贝尔说道。
“现在是时候让我们回报洛美尔先生吗?”侯爵大人问道。
“恐怕时机还没有到来,洛美尔先生虽然派出了杀手去参加奥本公爵举行的盛会,但是他手底下最厉害的杀手仍旧没有出动,也许他还没有做好进攻伯爵府邸的准备。”拉贝尔说道。
突然间他身边站着的那个牧师手中拎着的乳香罐冒起了一阵青烟,沁人心脾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地道之中,将血腥和霉烂的味道驱赶得干干净净。
“哈——看来等待是值得的,我们的老朋友终于耐不住性子了。”法鲁尔侯爵差一点兴奋地跳了起来,那阵阵飘散的乳香同时也是一种信号,大主教派出了最好的牧师来为他们传递消息,法政署长高兴地说道:“拉贝尔,请你快点去通知我们那位身手不凡的朋友,现在终于到了应该动手的时候。”
“他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而且已经出发了。”从远处的黑暗之中传来一阵冰冷的没有一丝暖意的声音。
随着一阵几乎听闻不出来的脚步声,那位王室专署的杀手先生如同一位魔神一般冒了出来,他正用一块抹布擦抹着拿在手中的一把短剑,抹布上面满是血迹。
“是那些蛀虫?”法鲁尔侯爵扬了杨眉毛问道。
“其中的一只非常机灵,而且他们好像拥有某种行之有效的互相联络方法。”王室专署杀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有没有走漏消息?”拉贝尔问道。
“除非洛美尔收买的蛀虫并非仅仅只有这几条,要不然我敢保证洛美尔现在肯定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处于危险之中。”王室专署杀手冷冷地说道。
“我只想祝愿您那位尊敬的同行,祝愿他狩猎愉快,想必猎捕洛美尔这头老狐狸肯定相当刺|激。”法鲁尔侯爵愉快地笑着说道,但是他很快发现身边的这几位并没有响应他的幽默。
侯爵大人耸了耸肩膀说道:“那么让我们完成我们自己的工作吧,从佛朗克通往其他地方的道路是否已经完全被封锁?”
“所有的封锁已经完成,就连没有路的地方也每隔十米有一位护衞队士兵严密把守。”拉贝尔郑重其事地报告道。
“我们的那些魔法师朋友是否准备好兑现他们的承诺?”法鲁尔侯爵再一次问道。
拉贝尔和那位王室专署杀手互相对望了一眼,这是他们难以回答的一个问题。
没有人知道魔法协会是否会真正站在他们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