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那座宅邸,瑞博微微闭起眼睛,此刻他正在回忆着有关那座宅邸的所有情报。
这些情报全都来自于疯子皮特,令瑞博感到惊诧的是,这个家伙居然在交际应酬,以及收集情报方面丝毫不比菲斯差多少。
唯一不足的是这个家伙只会打探那些告诉他需要打探的情报,而菲斯却能够凭借敏锐的感觉,从各种蛛丝马迹之中找到有用的线索。
不过此刻,疯子皮特的能力足够派上用场,他已然准确地告诉自己,那些被选定的目标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微微睁开眼睛,瑞博抬头看了一下夜空,从月亮的位置,他大致能够推算出时间,现在离子夜时分已然没有多少时间。
子夜前的帕琳早已经陷入一片死寂,虽然已经是夏季,不过帕琳的夜晚仍旧能够感觉到阵阵凉意,瑞博将身体再一次蜷缩成为一团,虽然为了保持温度,同样也为了防止体味散发,他的浑身上下都涂抹着一种无色无味还能够预防寒冷的油膏,不过他仍旧按照习惯将身体蜷缩起来,以充份利用体温。
让身体随时保持最佳的状态,这是一个优秀的杀手在耐心等待的时候,必然会遵守的准则。
对于瑞博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参与真正意义上的刺杀行动,海德先生和他的那位老对手进行对决那一次,或许说是一场埋伏战更加合适和妥帖。
躲藏在街角的阴影之中,瑞博静静思索着,此刻他倒是非常期望,那位能够预知未来的老魔法师就在他的身边,这样他便能够知道,是否会有人破坏这次行动,同样也能够告诉他,在那片黑暗之中是否隐藏着危险万分的圈套。
瑞博的心裏确实有一丝紧张,还有一丝忐忑不安,毕竟他还远没有成为像凯尔勒那样超绝的杀手,他也远没有达到那种绝对不为所动的冷漠和平静的心灵。
看着前面那座被月光映照着,微微泛起一点白光的宅邸,看着四周那古朴而又凝重,显示出高贵身份和悠久历史的雕塑,以及门前耸立的骑着战马的骑士塑像,瑞博突然间感到有一丝茫然,不过更为浓重的感觉却是那深深的寂寞。
此刻他孤身一人,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事实上他已然习惯了有杀手之王凯尔勒在身边的感觉,那个冷漠的没有感情的人,却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保镖。
但是现在,凯尔勒必须对付另外一个目标,同样的重担也担负在疯子皮特的身上。
瑞博知道此刻的自己最难以做到的便是等待,他迫切地需要一场血腥的屠杀来令他的敌人感到畏惧,因为此刻是他和他的盟友最虚弱,同时也是最需要喘口气的时刻。
没有那位王子殿下的南方兵团只能够用一盘散沙来形容,虽然这支数量庞大的兵团在瑞博的眼里原本就只不过是点缀而已。
同样没有王子殿下的召唤,此刻在凯恩家族的羽翼之下寻求庇护的狂风骑士团也丝毫不能够给予他们帮助。
不过最为糟糕的事情,或许是此刻他们被分割成为三块,而其中处境最为糟糕的无疑又是自己。
凯恩家族毫无疑问不可信赖,事实上瑞博即便对于那位王子殿下的信赖也非常有限。
这一次的血屠不仅仅是做给那些敢于和亨利德王子作对的人看,同样瑞博也想要借这个机会让凯恩大公不至于轻举妄动。
如果说亨利德王子因为他的处境,而不得不和自己结成同盟,那么瑞博毫无疑问地相信,凯恩大公随时有可能在暗中对付他。
无论是出于保护得里至王国免受灾祸,还是为了遏制亨利德王子的实力,凯恩大公都拥有足够的理由出卖自己。
瑞博倒并不担心自己受到暗算,对于他来说各种各样的阴谋暗算已然成为了生活的一部份,但是他绝对不希望芙瑞拉小姐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而此刻对于他来说,无疑也是最为脆弱的时候,因为芙瑞拉小姐就暴露在可怕的威胁之中。
突然间一阵极为悠长的犬吠之声从那深幽漆黑的远处传来,这声犬吠破开那已然笼罩在帕琳街头的薄雾缓缓飘来,给人一种异常凄厉的感觉。
这样的犬吠声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算不得什么,只有那些夜晚容易失眠的人可能会因此而惊醒,不过对于瑞博来说,那却是行动开始的信号,他等待着进一步确认的信号。
又是两声犬吠之声,一长一短,这正是实现约定好的信号,瑞博轻轻伸展了一下身体并且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令身体的感觉达到最佳的状态,瑞博朝着远处的阴影窜了出去。
从一个阴影进入另外一个阴影,瑞博始终令自己的身体为黑暗所笼罩,虽然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施展隐身魔法令自己的身形彻底隐没或许更加容易得多,不过瑞博仍旧情愿用凯尔勒教给他的那些技巧来完成这一次的使命。
那座宅邸的正前方袒露在月光照耀之下,那里显然不是瑞博愿意尝试的所在,对于一个刺客来说,光明永远是最大的敌人。
从疯子皮特收集来的情报,瑞博非常清楚,除了月光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对于刺客来说极为讨厌的大敌,那便是这座宅邸有两条猎狗守衞在那里,每天晚上它们都四处巡逻。
转到宅邸的背后,瑞博静静地等待着闯入的时机,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皮囊,这个皮囊裏面盛放有一些味道浓郁的肉汤。
带上厚厚的涂满腊的手套,瑞博轻轻地将皮囊打开,并且将所有的肉汤全部倒在那道栏杆裏面的墙角边上。
将一切都收拾妥当,瑞博立刻躲到后方远处的墙角阴影之中,他并不打算用迷幻剂来对付那两条猎狗,因为猎狗那灵敏无比的嗅觉或许会令他的计划失败,除此之外,他所需要的是那两条猎狗瞬息死亡,它们如果发出狂吠,仅仅只是一声也有可能令目标警觉。
虽然这种可能性非常之小,不过瑞博永远记得凯尔勒的教诲,只有最谨慎最胆小的人才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刺客。
抽出两把飞刀,瑞博静静地等候在一旁,正如他预料的那样,两条猎狗飞快的从宅邸的两边绕了过来,显然那些香味浓郁的肉汤深深吸引住了它们。
同样如他所料,这两条猎狗只是围在肉汤旁边不停地打转,并没有品尝一下肉汤的意思,得里至贵族家庭的猎狗全都被训练得不会随意碰任何并非主人喂给它们的东西。
轻轻地一抖手,两把飞刀无声无息地飞了出去,和凯尔勒当初送给他的那柄弩弓比起来,显然飞刀更加适合成为刺客的武器。
莫纳赫的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飞刀确实不错,那锐利无比的锋刃丝毫不受阻挡地轻易切开了那两条猎狗的喉咙。
又是两把飞刀飙射过去,这一次瑞博瞄准的是它们的脖颈。
后面的那两把飞刀其实已然用不着,因为飞刀之上涂抹的剧毒,发作起来异常迅速,瑞博用来涂抹飞刀的剧毒配方,是他从一本魔法典籍之中寻找出来的,一把飞刀上面的剧毒即便对于大象都足以致命。
看着两条猎狗已然静静地躺倒在地,甚至没有抽搐一下,瑞博这才小心翼翼地从黑暗之中出来,飞身越过那高高的栏杆。
拖住两条尾巴,瑞博将已然死去的猎狗扔到了墙角边上,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干粉,撒在猎狗的尸体之上,这样能够掩去一些血腥的味道。
看了一眼那座宅邸,前面那些装饰简陋,窗户上挂着白布窗帘的房间显然是仆人住的地方,如果是在以往,没有哪个刺客会将这些无足轻重的人物当成是目标。
但是此刻,瑞博所需要的并非是一次成功的刺杀,而是一场令人震撼的血屠。
正因为如此,这所宅邸之中的每一条生命都拥有着他的价值,那便是令人感到震撼和恐怖。
瑞博并不打算破窗而人,映照在窗口的阴影会暴露他的行踪。
在他的记忆之中,这排屋子右侧第二个房间是堆放杂物的地方,瑞博用戴在食指上的戒指上的钻石,划破了窗户上的玻璃。
那涂抹着厚厚粘胶的贴布令所有这一切,都得以在悄无声息之中进行,同样也令那被切割下来的玻璃,得以整整齐齐地和窗户分离。
瑞博从那个窄小的口子裏面钻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杂物间的房门。
走廊裏面漆黑一片,不过对于瑞博来说,这正合适,黑暗和阴影是刺客最好的朋友,同样也是他们在行动的时候,最能够信赖的安全保证。
仆人房间的门,大多不会装上锁,这个规矩无论是佛朗士还是得里至都是一模一样,正因为如此,瑞博坦然地推开了一扇扇房门,他丝毫不担心房门打开时所发出的那吱呀声,同样也不担心房间裏面的仆人会因此而惊醒。
因为他有绝对的把握,在那些仆人有所反应之前,将他们变成一具具尸体。
进行这项工作,瑞博显得异常平静,已然认同此刻身份的他,早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犹豫。
瑞博重复着那简单而又有效的动作,推开房门闪身窜到床前,用手中握持的那锋利无比的匕首,将躺在床上的人的喉咙割断,再在他的心脏上补一刀,然后拉过被子将那个人严严实实地盖起来。
所有这些动作是如此轻巧和谐,就仿佛是在表演某种纯熟已然达到极至的舞蹈一般。
就算房间裏面睡着的并不只一个人,也丝毫没有令他感到困扰,他的动作是如此轻盈,不过手法却是那样有效,几乎没有一个人发出过声息,同样也没有人发觉死亡已然临近。
他手中的匕首锋利无比,而他的杀戮又是如此简单有效,甚至连鲜血也没有沾上一滴,便已然夺走了那些仆人们的生命。
瑞博就像是一个死神一般,轻轻地掠过每一个房间,也在这一片漆黑之中收割着活人的性命。
将一侧走廊的所有房间全都掠过一遍,瑞博掏出魔杖,用最为低沉的声音吟诵着那风的咒语,在走廊之上布下了一片致命的迷雾。
当他朝另一侧走去的时候,他微微有过那么一丝犹豫,不过最终谨慎小心战胜了怜悯。
另一侧的房间按照惯例住的是那些女仆,令瑞博微微感到有些麻烦的是,这些房间之中的几个或许会装上门锁,至少他知道在佛朗士王国确实是这样。
不过这并不会对他造成真正的困惑,作为一个优秀的刺客,对于如何打开各种各样的门锁,原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
瑞博从口袋裏面拿出了那一串工具,他一边侧耳倾听着四周的动静,一边巡视着每一个房门。
突然间一阵极为细微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此时已然是子夜时分,居然还有人未曾睡着。
瑞博只是看了一眼,便确定那个房门装上了门锁,而且裏面还扣上了插销。
将耳朵轻轻地贴在房门之上,瑞博倾听着裏面的声音。
“老爷,您答应我的事情别又忘记了。”裏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她的语调之中完全可以听得出来,此刻她正在撒娇。
“我的心肝,请原谅我的一再忘记,看我的记性已经差到了极点,事实上我曾经许诺过的礼物,早已经放在了我的办公室抽屉裏面。”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声音之中带有一丝疲惫的感觉,瑞博完全能够猜想,是什么令那个人如此疲惫。
“对了,前几天我的弟弟恰克从庄园裏面带信给我,说他在庄园旁边已然看到了南方兵团的一个骑兵师团,他想让我问问您,是否会发生战斗?”
“宝贝,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这件事情是绝密,就连夫人和两位少爷,我也不会泄漏,同样我也希望你,别再一次在我面前提到有关南方兵团的事情,他们已经让我烦恼了一整天,此刻我最需要轻松一下。”
“噢,抱歉,我真是万分抱歉,老爷,你知道我很傻,请你饶恕我的愚蠢和不懂事。”
“我的宝贝,我无法原谅你的愚蠢,你必须用实际行动来赢得我的原谅,呵呵。”
房间裏面传来了一阵低沉的笑声,而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无力的哼哼的声音。
“嗅,我的心肝,你真是一个妙人,看你干得多么出色。”
“老爷,您不会因此而以为我是一个荡|妇吧?”那个女人腻声问道。
“为什么不?我最喜欢的便是像你这样的小荡|妇。”那位先生一边发出牛一般沉重的喘息声,一边说道。
“老爷,和我比起来,你是否更加喜欢夫人身边的莉迪?”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不是吗?您对于莉迪的态度和对我们完全不同,更何况,莉迪本人也总是那样趾高气昂,丝毫不将别人放在眼里,我甚至觉得,她连夫人也未必瞧得起。”那个女人说道,语调之中充满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传来了那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别去和莉迪惬气,她和我并不是你所认为的关系,就连我都不敢太过得罪她,她是巴世蒙派在我身边的眼线。”
这一下子那个女人再也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她非常清楚和巴世蒙大公有关的事情最好不要太多过问。
“对了,作为补偿,补偿我那糟糕的记性,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或许你应该给你的兄弟回一个口信,让他暂时离开庄园,我只能够说这么多,而你可以告诉他的也只允许这么多。”说到最后的时候,那个男人的语气越发显得严厉。
“老爷,您自己也得保重啊!”
“我的心肝,此刻我已然身不由己,我倒是非常希望自己能够置身事外,但是这又怎么可能?我就连自己家里也受到严密的控制,而我虽然号称是守备兵团团长,所有的权力却全都掌握在副团长和几位参谋的手里。但是偏偏被推到前面的是我本人,在世人眼里,我好像已然彻底站在了巴世蒙大公,以及瓦尔德勋爵那一面,好像我的家族已然和那两个最为强有力的势力拥有了联盟关系。”
那个男人的声音越发变得低沉:“又有谁会想到,我早已经失去了对于一切的控制,我曾经最为信赖的部下,已然将我架空,就连我的家庭都受到严密的监视,那位大公的手甚至伸到了我的妻子和孩子身边。除此之外,还有瓦尔德勋爵在一旁虎视眈眈。我可不曾拥有福斯特大人那样超绝的身手,我的守备兵团更远不是狂风骑士团可以比拟。”
房间裏面传来了一阵凝重的叹息声,这引起了瑞博的沉思。
不过他的脑子裏面首先在猜测的是,这是否是一个圈套,或许自己的行动早已经在别人的预料当中。
但是,如果有所阴谋,最直接的办法或许是借此机会铲除自己,这样一来无论是对于佛朗士王国还是那位王子殿下都毫无疑问是巨大的打击。
反倒是这种拙劣的借刀杀人的手法显得无比可笑。
“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高科伯爵他们会这样做?他们不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吗?”
“我的宝贝,或许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没有一脚将我彻底踢开。事实上,最为稳妥的办法并非是控制住我,而是让另外一个人将我取代,毕竟在守备兵团之中,我仍旧拥有着极大的威信。不过我想,我曾经给予他们的恩惠,也顶多令他们回报到这种地步,毕竟在动乱即将发生的时候,再大的恩惠也比不上保存自己的家族来得重要。我相信高科他们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并非是对巴世蒙大公拥有什么样的好感,只不过此刻看来,巴世蒙大公最有希望获得最终的胜利而已。”
正当那位守备兵团团长大人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的时候,突然间房门无声无息地打了开来。
无论是那位兵团长大人,还是那个赤身裸体的女人都禁不住大吃一惊,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房门外面只有漆黑一片。
正当那位兵团长打算从床上下来,突然间他感到自己的双脚被某个人死死压住,丝毫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