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迷迷糊糊地在别人的搀扶下进入房间,瑞博只是透过眼睛睁开的一线缝隙,感觉到此刻他是在一座装饰奢华的小客厅裏面。
一种难以形容的困倦的感觉如同浪涛一般朝着他袭来,更令他感到难受的是此刻他身上的那些伤口全都传来真正难以忍耐的骚痒的感觉。
瑞博无从得知这到底是因为那些笼罩在他身上的血雾所引起的结果,还是因为自己体内那神秘不可知的异世界的力量所起的作用。
在迷迷糊糊当中,瑞博隐隐约约听到身边有许多人走来走去发出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那阵阵窃窃私语。
“什么人如此无礼竟然睡在这裏?”
“他的身上沾着的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真是暧心,衣服上面居然全是窟窿,那两道伤口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这个人听说是王后陛下从森林裏面捡回来的,会不会是一个乞丐?”
“看他身上穿着的猎装,样子并不像是一个乞丐啊。”
“或许他遭遇了盗贼?”
“帕琳周围何曾听说过有盗贼出没?”
“把他弄醒过来问一问吧。”
“哪弄得醒啊,他睡得像是一头死猪似的。”
“或者让侍从把他抬到别的地方去,像他这样躺在走廊的沙发上面,会让别人感到笑话的,这裏是王宫不是贫民窟裏面的救济院。”
“换到哪里去?小客厅吗?”
“扔到杂货间已经相当不错了。”
“喂——你们俩过来。”
“尊敬的伯爵夫人,王后陛下吩咐过,不允许影响这位先生的休息。”
“噢,陛下是不是打算把他当作是小丑来取笑?就像上一次那个从外地来的子爵一样。”
“十有八九是这个意思,要不然不会将他放在这裏展览!”
“这样说来,这个少年看上去还蛮不错的,只是缺少了一丝气质。”
“噢,平淡无奇的青苹果可没有什么意思,我情愿要那个叫维朋的骑士,他那冷冰冰的感觉反倒更有意思。”
“这倒也是,不过气质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但是看他这样子就不像是有什么潜质,不知道他的家庭是什么样子的,商人或者是一个庄园主。”
“去问问夏坭侯爵夫人或者贝里安娜侯爵夫人不就清楚了?她们是和王后陛下一起离开的,应该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这样说来还真是有些奇怪,和王后陛下前往军事学院的人此刻一个都找不到。”
“是啊,我总觉得有一种阴谋诡计的味道在裏面。”
“或许王后陛下又想到了什么取乐的办法,这样才能够让生活不至于太过乏味。”
“……”
迷迷糊糊之中瑞博感到自己好像成为了一件有趣的展品正在让人评头论足。
他无从得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是那位王后陛下有意怠慢他的表现?还是正如那些宫廷贵妇人所说,只是一个玩笑。
不过此刻他丝毫没有意思去探察这件事情,因为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些来自于异世界的力量正竭尽全力将一些不那么有趣的东西排除出他的身体。
那些东西就仿佛是能够腐蚀一切的酸液,这令他想到了那差一点要了他性命的血团。
毫无疑问,这是嗜血的魔法造成的结果,嗜血魔法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阴毒。
瑞博非常清楚,此刻他着急也没有用,排除的过程将显得极为漫长。
“他腰上别着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水壶吗?”
“伯爵夫人,请你不要乱动那些东西,王后陛下同样也吩咐过,不允许碰他身上挂着的这些水壶,那裏面好像装着相当危险的东西,感觉之中像是某种剧毒。”
“好吧,既然是剧毒为什么不将它们扔得远远的?万一危害到我们怎么办?”
“随身带着毒药,绝对是一个危险份子。”
“咦,他腰上的那条皮带好像是一把剑。”
“一把能够缠在腰上的软剑?就像希娅公主殿下所拥有的那样?”
“这样一把兵刃可价值不菲,或许他是一个贵族也说不定。”
“……”
耳边再一次响起了那些女人们的聒噪,不过瑞博多多少少从她们的话语之中获得了一些东西。
事实上当初他在纽的家里,便已然从纽的那位母亲那样听说过有关那位王后陛下的事情,顺便也知道了一些宫廷裏面的情况。
从纽的母亲的口中,瑞博能够感觉得到,这位凯恩家族的重要成员,对于此刻的宫廷感到相当厌烦。
用她的话来说,宫廷裏面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像是真正的得里至女人,虽然她的原话相当委婉,不过瑞博清楚地感觉到,纽的母亲甚至将那些宫廷贵妇人和妓|女交际花等同起来。
当时的他仅仅只认为这是敌对者惯有的不以为然而已,但是现在看来,纽的母亲的眼光或许并没有多少差错。
身边那些女人的交谈确实令他感到像是一际花,和以往那些在他印象之中精通挑选马匹和兵器,甚至会钉马掌的得里至女人完全两样。
不过这却令他感到非常高兴,如何对付这些女人,他绝对能够称得上专家。
无论是埃克特还是芙瑞拉都传授过他许多这方面的技巧。
对于这些浮华而又空虚的女人来说,她们喜欢的是新奇,追求的是那莫名其妙的时尚。
她们无法理解真正的智慧,同样也不愿意去理解。
有两样东西是这些女人绝对没有办法拒绝的,一件是地位,在这个崇尚等级和地位的国家,这一招无疑最为好使。
而另外一件便是金钱,黄澄澄的金币会让她们眉开眼笑。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迷迷糊糊之中瑞博感到有许多身影在自己的面前晃过,除此之外还有人曾经为他治疗过伤口。
非常缓慢,但是那些讨厌的东西仍旧被一点点的排除出了他的身体。
当瑞博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然不在他曾经迷迷糊糊看到的那座大厅之中。
四周显得异常简朴,白色的墙壁边缘贴着一层石膏顶线,木质的窗台刷着棕色的亮光漆,窗帘显得很短,证明这裏并非是让高贵的客人居住的房间,房间裏面只有一张不大的床和一个小橱同样也证明了这一点。
瑞博无从得知为什么那位王后陛下要如此怠慢于他,难道是因为他原本是亨利德王子那一边的重要成员的原因?抑或是这位王后陛下已然断定此刻自己走投无路不得不向她卑躬屈膝?
左思右想也无法找到一个准确的答案,瑞博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突然间他看到对面那雪白的墙壁上一些不起眼的灰尘。
普通人绝对不会想到,那是杀手之间传递消息的文字。
那上面的消息是如此简洁精练,这恰恰是凯尔勒的风格。
令瑞博稍稍放心的是,凯尔勒始终看护在他身旁,除此这个消息之外,就是算不上道歉的东西,那位杀手之王直截了当地告诉他,那团血雾让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帮上忙。
看着那丝毫算不上解释的东西,瑞博只能够报以一丝苦笑,当初他确实未曾想到,对手会如此肆无忌惮地运用这种完全有可能误伤军事学院学生的大范围魔法。
现在想来,这不知道是否值得骄傲,为了对付他一个人,赫赫有名的嗜血兵团居然用上了原本应该出现在战场之上的手段。
舒展了两下手臂,瑞博感觉到伤口仍旧未曾完全愈合,不过骨骼折断的地方以及被那炸裂的血团腐蚀的肌肉已然大致恢复。
此刻瑞博才注意到原本的那件到处是窟窿的猎装已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此刻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非常普通的衬衫。
在此刻那显得稍微有些寒冷的天气裏面,只穿这样一件衣服稍微嫌少了一些。
但是令瑞博感到遗憾的是,那个小橱上只放着一条长裤。
长裤看上去也是普通式样,没有丝毫的装饰,不过这倒是令瑞博感到相当合适。
在小橱之上还放着一些其他东西,他的魔杖以及那三个灌满了致命药剂的水壶此刻就放在那里。
突然间瑞博想起了一件事情,他飞快地揭开被子,赤着双脚走到了小橱旁边。
魔杖,水壶,他的那柄剧毒的软剑,飞刀,和杀手之王送给他的那把已然没有再用过的弩弓,甚至连那几支箭矢以及他用来涂抹剧毒的手巾都丝毫没有缺少,唯独缺少的就只有那几件最为至关紧要的东西。
他的戒指,那个气态生命体化作的金币,仍旧保存着两个强有力魔法的术士石版,还有那柄死神镰刀。
瑞博甚至有些六神无主起来,一直以来,这些都被他看作是最重要同样也是唯一真正属于他的宝藏。
特别是那个气态生命体,瑞博已然记不得自己到底曾经多少次因为它而得救,那几乎已然成为了他最值得信赖的护身符。
但是此刻他愕然发现自己的护身符不见了踪影,这怎么能够令他不感到忧虑和焦急。
匆匆忙忙地将他仅剩下的武器带在身上,瑞博甚至顾不得脚上根本就没有穿鞋子,迳直往门口走去。
那一丛丛修剪得整整齐齐的低矮灌木,那人工挖掘出来的弯曲的河流,以及河岸边精心栽种在那里的鲜花,令瑞博确信这裏是王宫花园的某一个角落。
远处草坪上有一群衣着华丽的宫廷贵妇人正在那里悠闲嬉戏着,和她们玩闹在一起的是一群小侍从。
瑞博相信这些人无疑在其他得里至人的眼里是无所事事的废物,那些和他差不了多少年纪的正在嬉戏打闹的少年,给予他的感觉同纽和福伦克甚至包括佛斯大公的那个小儿子马克,给予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喔,你们看,是谁过来了,那个捡来的居然已经醒了过来,看那,他竟然还赤着脚,看来所有的人都猜错了他的身份,他原本是个连鞋子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乡巴佬。”有一个看到瑞博走过来的贵妇人突然间用调笑的语气说道。
“王后陛下在哪里?”瑞博冷着脸问道,虽然他半昏迷的时候曾经想过用什么样的形象出现在这些浮华而又浅薄的人面前,但是此刻当他最重要的宝藏突然间被别人夺走的时候,焦虑和愤怒已然夺走了他的理智。
“噢,能够见到王后陛下不知道是你多么大的荣幸,难道你还期望着同样的荣幸会出现第二次吗?”另外一个宫廷贵妇用异常轻蔑的口气说道。
“我想知道王后陛下在哪里?如果你们不打算回答,我就向别人询问。”瑞博仍旧用那异常冷漠的口气说道。
“你带着一把剑,那看上去是一把和希娅公主殿下差不多的剑,你是个剑手吗?剑术怎么样?为什么不在这裏和这些并不比你大多少的人比试一下?”最初的也是这裏看上去最有地位的那位宫廷贵妇突然间笑着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瑞博感觉到那显得极为不自然的笑声仿佛是一种暗号,突然间,他感到脑后有一阵沉闷的风声朝他袭来。
瑞博几乎是下意识地缩紧了脖子,并且顺势低下了脑袋,这是那位杀手之王传授给他的应急避险的做法。
瑞博感觉到敲在背上的是一根木棍,不过木棍击中的地方正好牵连到他的伤口。
一阵钻心的疼痛令瑞博感到怒不可遏,他顺着棍子落下的方向轻轻一扭,这并非是凯尔勒的传授,而是海德先生作为奖赏教给他的来自东方的格斗技巧。
对于瑞博来说这是第二次尝试,而这一次尝试的结果显然同样令他感到满意,海德先生曾经说过这些来自东方的格斗技巧最有效的用处便是制止对手的行动。
将那个偷袭自己的对手的手臂稍微往上一扭,那个少年便不由自主地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惨叫声显然引来了守护宫廷的侍衞,一个侍从已然朝着这裏飞奔而来,瑞博看着他抡圆了手臂,显然打算用那粗大的拳头,给予他沉重的一击。
面对这些宫廷侍衞,瑞博可不敢掉以轻心,他还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能够和这些真正的骑士交手的程度。
想要成为一个骑士,没有出色的武技根本就毫无可能,得里至王国可不像他的故乡佛朗士能够用地位和金钱来取代艰苦不懈的努力。
信手从裤兜裏面掏出那最后一张卷轴,轻轻一抖之下,瑞博的身形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论是那个骑士还是原本嬉笑着的那些宫廷贵妇人们全都微微一愣。
突然间那个飞奔而来的骑士身体仿佛撞到了什么东西似的,整个人猛然间飞了起来。
虽然并没有穿着全副铠甲,不过那锃亮的雕刻着精美花纹的胸甲再配上那精致的布满浮雕的头盔,这样一身护甲至少也有十七八公斤重,更何况这位骑士飞起很高才重重地落在地上,如此猛烈的撞击令他一时半会儿根本就爬不起来。
冷冷地看了一眼正围拢过来的宫廷侍衞,瑞博轻轻地举起了手中的魔杖,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刚才的那一击并没有令他显露身形。
难道这是异世界力量的又一种作用?瑞博感到疑惑不解起来。
不过此刻根本就由不得他多加思考,那些正源源不断聚拢过来的宫廷侍衞必须要打发掉,瑞博确信为得里至王宫服务的宫廷魔法师肯定很快便会赶来,他可不希望和一个真正的魔法师较量一番。
除此之外另外一个原因是,那些失落的东西令他无比焦急,无论是那柄死神镰刀,还是救了他好几次性命的气态生命体,他都绝对不希望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