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摁倒葫芦起来瓢,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原以为等来了大部队可以得救了,没想到又冒出柱子这个不知死的鬼!我的手电筒也摔灭了,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流沙下落之声不绝于耳。三个人劫后余生,心惊胆战之余,均是全身乏力。等到缓过劲儿来,我拧了几下手提式探照灯,好在没摔坏,光束又亮了起来,我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同伴,全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在下黑水河插队的十几个知青,以及他们屯子里的两个民兵,都让辽墓中的流沙活埋了,仅有尖果一人幸免。当然还有将猎狗带出古墓的榛子,只要她走得够快,应该可以躲过流沙。我估计榛子逃了出去,必定会去黑水河报信,但是屯子里一共十几二十户人,老的小的全出来,也挖不开流沙埋住的墓道。尖果吓呆了,过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抱住双膝呜呜直哭。我和胖子也蒙了,哥儿俩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好在这时后殿中的绿壁虎已不知所踪,我恨自己没拦下柱子他们,这一来可好,不仅在下黑水河插队的知青全死了,我们仨也出不去了,这叫全军覆没!胖子劝我说:“不能怪你,柱子这人你还不知道,他那股子劲儿一上来,不撞上南墙不回头,可得容你开口啊!何况阶级斗争原本就是你死我活,不可能没有牺牲,好在榛子逃出去了,咱仨即便出不去,也不至于死得不明不白。”我叹了口气,死人是活不成了,我还得咬紧牙关,想办法把活下来的两个人带出去。此处不比西殿,正中的长生殿是辽墓的主墓道,让流沙堵死了如何还出得去?不过发愁也不顶用,对于我们来说,辽墓中还有很多谜团,不见得没有活路可走了,另外土耗子的尸首还在棺椁前,我们之所以进入辽墓,完全是上了这个土耗子的当,应当在死尸身上搜一搜,查明此人的身份!等到尖果不再哭泣,我对她说明了目前的处境。尖果在兵团接受过军事训练,有面对危险的勇气,也有克服苦难的决心,我从不担心她会拖我们的后腿。我和胖子以为从古墓中找到黄金灵芝,可以救尖果一命,在得知上了土耗子的当又困在墓中出不去的情况下,我和胖子只盼尖果中了蛇毒的消息有误,也不想让她知道——我们是为了救她而死。我自己都想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怎知后来的变故出乎意料,尖果是没中蛇毒,可她也为了找我们进入辽墓。如今墓道已被流沙埋住,只怕我们三个人一个也出不去了,想来命该如此,不过终于见到尖果,还是让我和胖子十分振奋。三个人重新分了装备,手电筒没了,只有我捡来的防爆探照灯能用,此外还有一盏马灯,也是土耗子扔下的。我将手提式探照灯交给尖果,马灯挂在我自己身上。防身的家伙有九八式步兵锹、一支村田22式步枪改制的单发猎枪。村田22式步枪改制的老式猎枪仍由胖子使用,先前我爬进棺椁,为了便于行动,将关东军战刀放在了地上,此刻应该仍在墓室之中。由于没想过会困在墓中,水壶里的水已经喝没了,干粮倒还有一些,我和胖子一整天没吃东西,饿得不轻,却什么也吃不下去。我们整了整防撞帽和皮制护腿,倒出昭五式军鞋中的沙子,再次走下台阶,可是下来一看,众人不由得目瞪口呆,土耗子的死尸不见了!我让尖果用探照灯往四周照了一圈,墓室中一切如故,却不见了土耗子的尸首,我放在地上的军刀也没了。胖子说:“土耗子诈尸了?怎么一转眼不见了?”此时我的脑中也在飞快地旋转,闪念之间一想不对,不是土耗子诈尸,而是我们太嫩了,也许土耗子根本没死,他摘下墓主脸上的金覆面,发觉绿壁虎钻进他口中,不得已使上了“僵尸功”,据说以前有老盗墓贼会这个本领,可以变得和死人一样,四肢也不能弯曲,实乃闭气龟息之法,绿壁虎只咬活人不咬死人,他用这招儿躲过一死,过不了多久还得喘气,如果不是我们将土耗子从棺椁中拽出来,他仍是活不成。估计土耗子还躲在墓室中,除非他化成灰了!我让胖子和尖果不可粗心大意,土耗子是个盗墓的老手,不仅狡诈无比,手段也十分高明,墓室中黑灯瞎火的,要提防他躲在暗中给咱们来上一刀。胖子发狠说:“撞到我手上,先一枪轰掉脑袋,看这老耗子还怎么装死!”我对他说:“一枪崩了可什么也问不出了,尽量留下活口。”胖子说:“好歹一铲子拍他个满地找牙,否则出不了这口气!”三个人在墓室中展开搜寻,通往中室的大门已被流沙堵死,但辽墓这座九室玄宫,一共有五室在后边,放置棺椁的墓室规模很大,两边还有四座耳室。我们仅有一支手提探照灯可以照到十步开外,又不敢分散,我很快意识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找出躲起来的土耗子,只好先摸清地形,再从棺椁中掏几个陪葬的金镏子。因为四舅爷压箱底儿的狗宝和关东军战刀,全让我搞没了,空手回去不好见他,当然这取决于我们还能出去。此地深处山腹,如果仅有狮子献宝石门前一条通道,三个人困于墓室之中,过不了多久就会憋死。可是来到圣踪图前,发现这幅九尾狐壁画下方让人凿了一个洞口,原来壁画墙后边是空的,土耗子趁我们出去的时候,已经从凿洞钻出去了,而且贼不走空,我敢说墓中最有价值的陪葬品也让他掏走了!九室玄宫的布局,并不见得只有九间墓室,但是多出来的一定在暗门之中。三个人急于追上土耗子,当即低头钻了进去。后边是座石窟,金银玉器堆积如山,两壁上凿了很多凹洞,一个洞中摆放一个陶土造的缶,并绘以人脸,形态十分诡异,相隔十步有长明灯,头顶是彩绘壁画。石窟长约十余丈,辽墓中一道门接一道门,一条墓道接一条墓道,似乎没有尽头。众人一边点上两旁的灯烛,一边往前摸索,只见石窟壁画描绘的内容,是正殿巨椁中的墓主——大辽太后,生前以灵神自居,贵族们献出足够的金子,死后便可以由灵神带往净土。古人相信魂魄在脏腑之中,陶缶中封的全是妄想升天的达官贵人们的内脏。辽墓尽头的石窟,无异于一个草原帝国的宝藏。三个人看得出神,忽听前方有响动传来,好像有人正在推动石门。众人快步上前,手提探照灯的光束照过去,但见石窟尽头有两扇一人多高的墓门,上边一左一右彩绘披甲仗剑满面虬髯的镇门将军,当中仍是那个眼珠子的标记。刚才还在墓室中挺尸装死的土耗子,背了那柄军刀和一个大口袋,正要推开其中一边的墓门。他也发觉有人追了上来,转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一双眼让探照灯晃得直放贼光。一般人的双眼可不是这样,他这叫夜猫子眼,目力异于常人,而且越暗的地方眼珠子越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