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进入这片赭红色的群山,同我一样,我的将士们也都对这群山中的世界一无所知。事实上,自从上一次王国战争之后数百年,埃拉西亚人一直很少涉足这裏。时间已经模糊了几代人对往昔的记忆,让这片群山,以及盘据在这片群山中的元素精灵显得愈发的神秘。他们会用怎样的态度来对待我们这些冒险的客人呢?
侦察骑兵在行军中忽然发出了警报,我就近找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山头,从行囊里取出望远镜。鬼魂?怎么又是鬼魂?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据说元素精灵才是这裏的主人,现在主人尚未遭遇,亡灵法师的仆从怪物反倒出现!看来,德加的势力正在到处蔓延,所造成的祸害,并不仅仅限于埃拉西亚一国而已?!
我们迅速驱除掉了这队讨厌的鬼魂继续前进,终于我们的眼前豁然开朗了。这裏竟然是一片植被茂盛的原野,星星点点的灯笼草上结满了红艳可爱的果实,翠绿色的叶片上还残存着清晨的露痕……太长时间面对着让人窒息的战争,让战士们几乎不敢相信眼见的美景了。
在这片充满魅惑的土地上,骑兵们不禁勒住了缰绳。我从怀里取出雷交给我的那桢卷轴,小心地展看那些由羊皮碎片拼凑起来的神秘符号……不,圣杯的确切地点仍然隐藏在这份古老拼图残缺的部分里,只有一个大致的方向可以成为我们这次冒险的线索……
这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疾风般掠过马头,战士们的坐骑在那一瞬间也都受惊而躁动不安。随即,随着一连串的金属敲击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撞上了我的圆盾。我把盾牌一振,护在身侧。数十道细小的影子从骑兵们身边惊飞起来,四散开去,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鬼,它差点伤到我了!”一名骑兵怒道,他的胸甲上显露出一道明显的擦痕,又有一小丛蝴蝶似的生物从战士们身畔飞散开来。面对这些猝然出现的妖精,战士们本能地亮出了枪戟。随军守护的大天使振起了翅膀,他们的战剑上闪动着炙热的光芒。
“住手!”我连忙喝止。那是妖精,那是花的精灵吧……那还是我在童年时听祖父说起的故事,这种美丽而神秘的小精灵一直飞翔在童年的梦幻里。通过那些故事,我熟悉她们生活的世界……
我下了战马,附身检视被我们的坐骑践踏的地面。尽管战士们的行军十分小心,但灯笼草茂盛殷红的果实仍然寥落在我们走过的道路上……我的心中不由升起了歉疚。
这是一片凝聚着大自然的魔力的不寻常的原野,这裏是那些蝴蝶般的小妖精们自由自在生活的家园。是我们破坏了这裏的宁静,才会受到她们意想不到的攻击的……
“全军后退,离开草地。”
“将军,这片原野太大了,我们真要浪费那么多宝贵的行动力迂回过去吗?何况……”
“何况,那些妖精根本不是对手!如果仰仗武力一路践踏过去——”我有些生气了,“那我们和亡灵军队又有多大区别!”
“请等一下,”我的身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你是骑士吗?是人类的骑士吗?”
※※※
不知是在什么时候,那个蝴蝶般的小妖精已经飞舞在我的面前。
“我从小就听说过骑士的传说,人类的骑士,除暴安良的传奇故事……”小妖精天真地说道。
“是么,”我不由得一笑,“我从小也听说过你们的故事啊……”
“这真是太有意思了!”小妖精显然兴奋不已,“能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吗?”
她孩子气的热情让我有些失措,但我还是摘下了头盔……
“真不敢相信,你竟然……真不敢相信……”小妖精的眼睛紧盯着我,目光中闪动着惊喜,“不知道……不知道有没有这样一天……我也想成为同你一样的骑士,我可以吗?”
“为什么不呢?”我笑着说。在她的梦想里,骑士的世界一定非常美丽精彩,生活在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妖精们能够想象那些无休止的杀戮流血,还有为了捍衞自己的信念而承受的,那种无比沉重的精神负担吗……让她们把美丽的骑士梦继续做下去吧……心灵的纯净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那样难得,我实在舍不得打破她们的梦幻。因为,那也曾经是我的梦幻。
“我叫翠儿,很抱歉我的姐妹攻击了你们,”小妖精解释道,“我们都没见过骑士,在你们刚刚来到这裏的时候,大家还以为你们是他们的同党呢……”
他们?哪个他们?
“那些穿黑袍的家伙,它们行动不用翅膀,也不用腿……”翠儿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颤抖,“事实上,它们好象没有腿……它们最近在这一带飘来飘去,我们都隐藏在灯笼草里,不敢出来了……它们已经占据了前面的大片土地……在它们肆虐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灯笼草都枯萎了……”
鬼魂,又是鬼魂!我愤然。
“对了,你们是骑士,是正义的骑士!”翠儿的眼睛忽然一亮,“你们一定有办法对付它们,不是吗?”
办法?我确实正在寻找从根本上对付这些亡灵的办法。鬼魂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必须消灭的敌人。
“那些鬼魂在哪里?我不会放过它们。”我提了提缰绳,“只是,我的骑兵会破坏这片草地的,马儿分辨不出哪些植物是你们栖身的地方啊……”
“带上我吧,我可以引路,”翠儿显然高兴极了,“真不敢相信,我这么快就能成为骑士的一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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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忽然飘过几絮乌云,阳光明媚的原野忽然别得有些阴郁。翠儿明亮如蝉翼的小翅膀忽然停止了飞行,她凝在空中,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慌张,“它们呢?我记得它们就在这裏啊……”
我握紧了手中的战戟,在视野中寻找那些可憎恶的黑色身影,然而我一无所获。草地上斑斑驳驳地映射着云的影子,空空荡荡的一眼就看个真切。侦察骑兵开始在附近哨探,而大天使振翅飞向高空了望。“它们明明就在这裏啊,从这裏,直到这片草地的尽头,到处都是啊……”提起这些鬼魂,翠儿的声音还是颤抖。
是稚气未脱的小妖精对我们说了谎吗?不,我相信翠儿,一个天真的心灵对来自死亡的恐怖……那是善良的灵魂在天性上的弱点,是绝对无法伪装的。我还记得,我曾经需要多大的勇气来克服这种恐惧……我下马检查那些已经叶片泛黄的灯笼草,那些据说是因为死亡诅咒而枯萎的灯笼草……不,它们不单是因为诅咒的魔法而枯萎,甚至还有被烧焦的痕迹……这也是亡灵的诅咒吗?
不,这不是诅咒,也不是其他任何死灵族擅长的伎俩。这是战斗的痕迹,是攻击性魔法所造成的痕迹。四出侦察的骑兵回来了,他们都没能发现鬼魂的痕迹,他们只发现,在原野的许多地方,草叶上都留下了类似的烧痕……
那么,就在不久之前,同这些鬼魂发生战斗的究竟是谁呢?
“将军,那边有火光!”飞翔的大天使终于发现了情况。我的骑兵纵马向大天使示警的方向奔去,那一丛焦黄的灯笼草还在燃烧的余烬中蒸腾着……没错,这是魔法,这裏刚刚才发生过战斗!!
“是它们,就是它们”翠儿的目光中充满了畏惧。就在离这片战场不远的地方,浮动着那些令人恶心的黑影,它们攒动着,喧嚣着,似乎正被什么东西激怒着……没错,在鬼魂丛中正爆发这厮杀,有一支突如其来的奇兵正在同鬼魂战斗着……
我挥军向这个战场奔去,我要把那些鬼魂的神秘对手看个真切。虽然我还没有把握,他们是否将成为战友。但他们对抗鬼魂的勇气,已经引起了我同仇敌忾之心。我让翠儿偎倚在我的肩头,随即挥军疾进。
怎么?那出乎意料的景象竟让我一时间忘记了下达冲锋的指令,我的部队在鬼魂的跟前扎住了阵脚。他们也由于眼前的景象而震惊:
是那些小妖精,那些同翠儿一样,美丽而柔弱的小妖精!她们竟然能敌住凶悍的鬼魂吗?她们正在用灵活的身形逗引着鬼魂,在那些愚蠢家伙的追击中进退自如。不,她们不是一般的小妖精,她们是训练有素的,我看见一位金发的女郎,骑着霜雪般的白马,正在妖精们的身后发号施令。
这是很巧妙的战术,但妖精们毕竟太弱小了,她们有限的攻击力奈何不了鬼魂的,她们能支持多就呢?鬼魂们正在逼近那女郎的白马,妖精们簇拥在白马周围,转眼间就会吞没在那重重叠叠的黑影之中了!不能再犹豫了,我抬起了手中的战戟。
就是在那一刹那,一股熊熊的火光刺入了我的眼睛。那威力强大的魔法火焰横阻在妖精和鬼魂之间,那些已经被挑动得丧失了任何克制的凶悍鬼魂就这样向妖精们扑去……却扑倒在灼热的火焰中……顷刻之间,所有的敌人就这样化为乌有了……当那堵火墙熄灭之时,除去一些略带焦痕的草叶,一切已经重归寂静……
自从那一次目睹雷的圣光超度术后,还没有哪位魔法师能让我如此钦服……然而她也在那一刹那之后就失去了踪迹,连同她率领的那一小队妖精,在我们大队人马跟进之前,就在我的眼前,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心神略定,试图寻找这名了不起的法师离去的途径,然而我竟一无所获。难道,这也是一种魔法吗?一种可以升天遁地的强大魔法?这样的魔法,我从雷那里竟然根本没有听说过……
这样了不起的人物,可千万不要成为我们的敌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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