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其实并不长久,痛楚过后,长久的只是宁静。末日的火光从我的意识里消逝,我只是感到身子在无力中下沉,下坠,无限地下坠……不,在那个梦境里,丝毫没有痛苦,只有那解脱般的舒适。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了耳畔的雨声。一阵清新的凉意袭过我整个躯体,我霍然惊起,而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令我迷惘和迟疑……这裏,是一如我童年生活中的农家木舍,屋檐的茅草正挂下一串串明亮的雨珠,半开的柴门外交织着细密的雨线。门外的泥地已经变得绵软,滑腻的青苔上闪烁着碧油油的光泽……这一切对于我而言是多么遥远,又是多么亲切啊……
我从那用黄泥和蒲草铺砌的床榻边坐起身来,竟然已经感不到右肩的疼痛。是的,那让露娜也束手无策的恼人创口,那个看来仿佛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此时竟然已经结痂收拢。精力又回到了我的身上,这真是太神奇了……
可是,我怎么会来到这裏呢?我的记忆在末日的火光中骤然中断,在恢复意识的第一刻,我本以为自己已经身在天国……是谁救了我,谁又能在那末日的火光中救起我?我站起身环顾四际,猜测着、寻找着。这,应该是一所已经荒弃的农舍,战争的灾难已经带走了它昔日的主人……然而,又是谁把我带到了这裏呢?我的心忽地砰然作响……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悠然的笛声。我感到方才忽然激荡起来的心潮在笛声中重新回复了平静。追随着这神秘而美妙的笛声,我走出了农舍,走进了那绵密的细雨中。
绕过藤蔓丛生的低矮篱笆,穿过长满蒲公英和金钱草的湿泥小径,在一棵苍老的槐树下,我看见了那位吹笛的老人。
不是雷,其实我早猜到不是雷,我从来没见过雷吹奏乐曲。然而,我多少还是感到有些怅然若失。那实在是太神奇的乐曲,它是那样地让人感动,已足够把我心中隐藏最深的感情唤醒……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么?
我静静地等待了许久,老人才结束了那一段如梦如幻的笛声:“我,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德鲁伊。露娜,是我的朋友。”
德鲁伊!在埃拉西亚,流传着许多关于这些中立善良的魔法师的神秘故事。他们信奉没有名字的神祗,从无限的自然中获得生生不息的力量……为了我那个受到诅咒而无法愈合的伤口,露娜也需要求助于这样一种力量。
露娜,露娜没有同您在一起么?
也许,那位元素王国的祭司长,有着太多的使命等待着她吧……
我们相视一笑,共同的朋友在无形中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
“很遗憾,我还是来晚了……”老人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神情望着我,“已经,有太多善良的生灵在这一战中毁灭。哈米吉多顿的火光让我找到了那里,而仅仅是因为那一场骤然降临的大雨,你才没有灰飞烟灭、形神俱毁……即便如此,在这两天两夜里,我也没敢期望你必定能被笛声唤醒……”
然而雷呢……您有没有看到雷?
老人只是摇了摇头。一阵怅惘顿时包围了我……“无论如何,真不知怎样能够感谢你……”我努力让自己定了定神。
“不用谢我,你也并没有得救。”老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在这多灾多难的世界上,很多人都难以得救……”
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寒冷。雨一直下着,这场寒冷的雨也已经下了两天两夜了么?
老人递给我一个枯黄的竹杯,裏面的饮料殷红如血。这时,我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焦渴。我捧起了竹杯一饮而尽,一股热流顷刻流遍全身。这时候,我发现老人如竹杯般枯黄的脸色泛起一阵不易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