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高炎……
我的一只手一直扶住那沉重的头盔,仿佛它真的会不小心滑落下来:“请原谅……我真的不能……”
“这是为什么?”高炎显然诧异了,“莫非你平时都一直这样全副武装地吃饭睡觉?”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已经有些战栗,“我有我的苦衷,请不要勉强我……”
我的内心一片混乱,整个大陆的居民应该都了解埃拉西亚骑士的庄严礼节的,不愿在朋友的面前掀起战盔露出面容,实在是一种很不友好的表示。何况在我现在所身处的场合,高炎和矮人们会怎样看我呢?……警惕、戒备、甚至敌意?他们把我当作朋友,我却不能与他们坦诚相对?……
当我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我发现矮人们已经离开了这间石屋。炉火仍然在熊熊燃烧着,燕麦粥的香味已经充满了整个房间。高炎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两张兽皮,正轻手轻脚地把它们铺展在屋角的一个石几上。
“看来我们不离开你是不能安心休整的,”高炎注意到我在观察他,“今晚你就在这屋子里安歇吧,我保证不会有人进来打扰你的。”高炎很快地铺好了兽皮,满意地拍了拍手,“这两张兽皮还算干净——是我亲手射死的两只白虎……好啦,我这就走……你尽管放心地消灭那些食物,然后休息吧。今天同你一起赶路的时候,我觉得你表现得实在是非常疲惫……”
高炎……或许,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
“不,你完全不需要解释,”高炎打断了我,“你有你的苦衷,不是么?既然你不方便,我不会再问,如果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告诉我你的故事,我一定会乐意听的。一个很复杂的故事?那肯定很有趣……”
“现在你依然相信我,依然当我是朋友吗?”我觉得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怯生生的。
“为什么不是呢?不要多想啦,我的骑士小姐。”
不用多想?我倒真希望不用多想啊,你这个笨蛋。目送着高炎的离开,我长出了一口气。
燕麦粥很有风味,但我丝毫找不到胃口。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正在死去的肉体,还能不能接受这东西。我的食欲肯定是已经坏掉了,我只是机械地将食物一口一口地送进嘴裏,同时有些神经质地注视着屋门,生怕矮人或者高炎会因为某个意外突然又闯了进来。我的头盔就放在我的手边,我的剑还系在腰上,但如果真有人立刻破门而入,我仍然是不能阻止他的目光射向我的脸的。
再没吃上几口,我就厌烦地丢下了粥碗。我重新把战盔戴上,牢牢地系紧。我在屋门口徘徊了一阵子,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观察一下我屋子周围的状况。但是,我又实在不愿意自己这全副武装的样子再去面对那些友善的矮人。我很想检查一下肩上的伤口,但那样势必要卸下我身上的铠甲。而一旦解开这甲胄,我不知道四肢乏力的我是不是还能够顺利地重新穿上它,如果没有别人帮助的话。我忽然感到有些焦躁,只好拥着一面兽皮倚坐在一个屋角里,这是我能够找到的减轻铠甲重压的最理想的姿势了……
唉,朋友。这个词汇是那样令我留恋,又是那样令我痛苦。虽然我很希望能够在高炎和那些把我当作朋友的矮人中间多逗留几天,虽然我一旦离开这裏就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收容我……然而我恐怕真的不能隐瞒下去了。这副金属外壳保护不了我,在这个自欺欺人的处境当中,我的每一时每一刻都过得是那么的不自在。可我又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去面对这样的局面啊……
我在这副沉重的甲胄之中昏昏沉沉地渡过了那一夜,我睁开眼睛之后的第一个决定就是:我要离开这裏了。
“兰,你要离开这裏,越快越好!”我甫一出门,就撞见了风风火火的高炎,他竟然也正急匆匆地要来找我。
呵,这是怎么啦,我想说的话高炎竟然抢在我前边说出来啦?赶我走?对于我昨天的不礼貌终于产生怀疑了?
不,不象是因为这个,我的直觉这样告诉我。
在弄清楚这个问题之前,我反倒不着急走了。
“敌人,”高炎的解释倒很简练,不象他对于自己名字的介绍。“有敌人正朝这裏来了。”
洞穴人?
“不,这下不仅仅是洞穴人了……”高炎面色严峻的说,“尼根将军古纳的正规军正在向我们这个方向移动,包括两个连队的美杜莎和一个连队的牛头王……他们应该是已经发现我们的这个据点了……”
发现了?尼根人是怎么发现高炎的?我记得高炎说过他的部队已经在这个隐秘的据点里潜伏了相当一段时间了,尼根人的视线一直探索不到这一片怪石丛杂的荒原。
高炎,你们的行踪之所以暴露,是因为我吧……因为我在这附近的隧洞之中与洞穴人工兵的那场战斗,将尼根军队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吧……
“不,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觉得高炎明显是在故作轻松镇定,“我说过,即使不是遇见你,我也计划着要同尼根军好好干一场的。我现在已经下令把四面分散了的弓箭精灵招集回来,很快我们就可以有一支相当规模的神射手部队了。如果古纳将军胆敢不作更周密的集结布署就贸然轻进,我们这座小小的石头城有得他苦头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