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闪念，我的心意已经决定。
“再来！”茵迪雅又举起那柄无情的魔杖。
“帮我一下，凌。”我默默祷告。
我对不起这个灯神的苦心，我直到这最后一次还在求他帮助，可他拜托我的事情，他留在戒指上的“回忆”，我至今还一知半解……
绿光闪过的同一瞬间，我对着戒指也在念动某条咒语。我不知是否有效，我只希望它会奏效。
※※※
我们几乎在同时发动法术，那个矜持的黑暗精灵或者根本没把我的魔法力放在眼中，才给足了我准备的时间。
但我的魔法并不是为抵抗她而准备。
绿色的光墙把我的身体严严实实地罩住！仿佛有无形的绳索束缚了我的行动，我听到我的剑坠地的声音，但我已看不见，现在我就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失去了。
我倒了下去，不过我还是清醒的，我清醒地感受到天地旋转。是的，那不是我的晕眩，那确确实实是天地在旋转，在崩陷。
“你！……”那一瞬间之后，茵迪雅的语气里带出一丝惊慌，“你挡不住我的魔法，却借用我们斗法的力量震毁甬道？！”
是的，我只是要震毁甬道。
这个地下世界与尼根废都连为一体，这裏的震动，一定会引起高炎的警觉。
我曾经在石城附近的地穴中使用过“地震术”，我的力量本不足够造成太厉害的地震。但刚才同那个石像鬼交手的时候，我已经察觉到这个年久失修的召唤之门远不如地下世界的其他部分坚固结实。
再加上凌留在戒指上的力量！——圣王泰泽利用天使联盟的碰撞，完成过割裂世界的魔法壮举。而我只是借用敌人对我和戒指的冲击，引导出一场小小的坍塌。
凌的“回忆”是不是又在暗中影响我呢？——我其实并没有把握引发这样一场地震，这场坍塌虽小，也足够让这个战场上的一切同归于尽！
“闪啊，闪啊！”石像鬼失措地怪叫着，他们尖厉的呼号声有如锋利的铁器在花岗岩石上剧烈地削刮着。包围我们的不仅仅是一块块碎裂的巨石，还有那绿色或蓝色的致命魔焰。我的双眼已经被流萤的魔法刺伤，一时间我看不到她的位置，周围一片混乱，所有敌人都在疯狂地寻路奔逃。没人顾得上追击我，可我也只能摊倒在地，动弹不得。
出人意料，流萤的“暗杀术”没有一击杀我，但它似乎完全摧毁了我的行动力，把我一个人留在了混乱的黑暗和被活埋的垂死恐惧之中。
“天，快结束啊……”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那些不断砸下来的石块和泥土。见鬼的运气，我知道自己已几乎被灰土掩埋，但那致命的一击迟迟未来。
“呼”地一声，我忽然感到一股焦味，然后迅速变成灼痛。
一小片火苗点燃了我的衣角，然后蛇一般窜到我的身上。
“兰若姐姐！”在绝望和惊恐中，忽然有人伏在了我的身上。然后我的身体被推着在碎石砾中翻滚，那已经烧痛了我的火蛇却不能熄灭。
“冰，用冰魔法！”另外一个声音传来——仿佛是阿尔维斯！
一阵奇寒直刺入我的骨髓，不但熄灭了火焰，甚至令我麻木的神经也有了些许知觉。
“我可用不好冰魔法。我的魔法没伤到兰若姐姐吧？……”
维蒂斯！……我认清了他们的声音，现在抱我起来的人是正是维蒂斯啊。
“这边，走这边！”一个大嗓门从一侧飞传过来。
“艾克斯，先到艾克斯那边！”阿尔维斯和维蒂斯合力把我架起来。
他们都还活着！刚才留在洞口的他们几个，是怎么躲开敌人的……
——敌人呢？现在敌人呢？！虽然地震会带来混乱，可茵迪雅·流萤这样厉害的角色，怎么会任这几个孩子来去自如？！……
※※※
维蒂斯……
既然他们幸存下来，我只盼望他们快点逃脱，干吗又回头来救我？——
乱石飞坠之中，我猛然又看到那一点萤光！
“糟糕……”我想是艾克斯方才那情急的喊声，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下来！”一声轻呼，从我脚下传来。
脚底一空，等我回过神来，我和那几个孩子似乎已下降到另一个地穴中。
然后周围奇迹般地变得宁静。
那天崩地陷的声音，那石像鬼的怪叫，还有那萤火一般的魔杖，那个叫茵迪雅·流萤的“暗杀者”——这一切都被这忽然的变故隔断了。
“这是哪里？”我低声问，“……那些家伙没追过来？”
“这裏……”维蒂斯的语气，却不知为什么带着犹豫。
无论如何，这裏应该还是在召唤之门附近啊，以敌人的本领，找过来或者并不需要多长时间的。
“他们要花一些时间才能突破到这裏吧……”黑暗之中，我又听到她那独特的漠然语调。
克莉穆丝……绯红！
我努力欠起身，但我仍浑然无力。维蒂斯欠缺火候的冰魔法造成了轻微的冻伤，但这无关紧要。可流萤的那猛烈一击却让我无比苦痛，我不知道这伤害是暂时的麻痹，还是已挫伤我的神经和骨髓。
“先别动！”一只冰凉的手掌把住我的手腕，似乎在验看我的脉搏。
克莉穆丝？她的手？为什么……我忽然有些怀疑。
这裏比甬道更加黑暗，现在我真有点怀念自己能够暗中视物的“亡灵之眼”，当一个纯粹的死灵，似乎也不是绝无好处啊。
我看不到克莉穆丝的脸，我在猜……现在的她，大约比我的视觉更敏锐清晰些。
“这是红龙的鳞甲研磨的粉末，配上艾里的红松树的叶汁。”克莉穆丝静悄悄地把一些什么东西送到了我的唇边。“这东西味道很坏，不过能提神镇痛。”
“这裏安全吗？你们是怎样脱险的呢？”忍受住那“药”让人作呕的怪味道，我缓了口气继续追问。
我不明白维蒂斯他们几个怎么能从那样强的敌人眼皮底下全身而退，而那时候克莉穆丝还昏迷在担架上。
“那时候我已经醒了。”克莉穆丝苦笑一声说。
“怎么……”我隐隐感到一种不安，我记得格拉切长老包扎绯红伤口时的郑重其事，他明明说过，克莉穆丝不能受哪怕一点点惊动，不然就会有不可挽回的后果……
然而克莉穆丝现在却言语如常了？——真是不可思议——是她及时醒来，她熟悉地形更有类似黑暗精灵的“潜形本领”，她引领着维蒂斯他们几个躲过一劫，迅速转移到这个隐蔽所？
“我宁愿我没这样做过。”克莉穆丝冷冰冰地说，“我没能拯救我的人民，但我却救了这几个让人讨厌的天狼族后人。”
“你也有机会救海莉和阮达尔叔叔的，”维蒂斯有些不满地说，“但你没有。”
“因为我没有这个义务。”克莉穆丝有些生气地说，“因为我曾经想善待你们，你却有心害我！”
“怎么？！……”我一阵惶惑。
克莉穆丝刚才那一番话，似乎是针对着维蒂斯所说。
※※※
“是！我是得罪你！”维蒂斯应道。“当时我这样做是不得已！……我以为这样做可以救其他人……”
维蒂斯到底做了什么？
然而克莉穆丝和维蒂斯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她们之间的敌意是怎么搞出来的？……我真是一头雾水。
“维蒂斯……她碰了躺在担架上的克莉穆丝……”艾克斯吞吞吐吐地说。
“碰”了？——我皱了皱眉头。
“请您原谅克莉穆丝首领，”阿尔维斯为维蒂斯解释道，“当时的情况是我们在明，敌人在暗……”
当时敌暗我明，贸然入洞的埃马又生死不明。
其实那时候我们不该再留原地，我们也应该撤退，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我们也应该努力先摆脱敌人的埋伏圈。
这个情形我当然清楚，但当时的我却选择了自己入洞，留维蒂斯他们在外接应。我这样选择，因为当时队伍中已经没有人熟悉周围的地形，我们的撤退毫无成算——更重要的是，我们的队伍中有昏迷不醒的克莉穆丝。我们可以退，但我们很难在敌人的埋伏和追击中保护她。
所以我选择了冒险。如果我的对手只是那些石像鬼，我或许能赢的！但我赢不了那个可怕的茵迪雅·流萤。她似乎不仅仅是一个暗杀者，而且有很强的魔法力。至少她的魔杖能够释放具有神秘魔法属性的攻击，那种攻击之下，就连凌附在指环上的力量起作用，也不能保护我周全。
“维蒂斯也觉得，留在原地必败，我们若败，必全军覆没。”阿尔维斯继续解释说，“所以她想给敌人一个出其不意，她想只有我们也在暗里，才有机会生存……”
于是在我们向洞外示警的时候，维蒂斯他们已经在转移。
“我们只撤退了几步，周围就有动静。”艾克斯接着说，“然后……维蒂斯忽然决定放弃担架！……”
“放弃”？
“够了。”克莉穆丝冷冷地说，“当她打算‘碰’我的时候，我知道她不仅仅是想‘放弃’而已。我说得对不对，维蒂斯？！”
“是的！”维蒂斯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原来我只想丢下你不顾，但后来我改变了主意。”
“我确实想用剑砍你！”维蒂斯平静地说，“你要我现在就解释理由么？！”
“什么理由？”我有些不安起来。坦白地说，我不是很喜欢维蒂斯的做事“风格”，但她是高炎的好徒弟，她决不该是忍心杀害无辜的人啊……
“大敌当前，我不想多说了。”克莉穆丝语气黯淡得如同这裏的光线，“如果我们过得了这一关，我会同你计较的，无知的女孩。”
隔着黑暗，我根本看不到这两个女孩彼此的表情。克莉穆丝那冷冰冰的语气，维蒂斯那若有所指的说辞，让我的思维也跟着四肢一起有些“麻痹”起来。
“我们一直待在这裏吗，这裏到底是什么地方？”阿尔维斯大概想用转移话题来打破这个让人不愉快的僵局。
“这裏？！”克莉穆丝干笑了一声，“你们很快就不用问我了……”
话音未落，黑暗之中忽然响起一阵凄厉的风啸，这个洞！这个洞或者比我原先估计得要深，在那黑暗的深处，到底藏着什么……
“我的天，那不是风啸！”我回味着刚才那阵若曾听过的“风声”，“那是龙，那是龙吟的声音啊！？”
龙！克莉穆丝，把我们带到的究竟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