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的骑兵如水一般无声地漫过雪原，骑在马背上那种熟悉的感觉，比格拉切的“振奋术”更加让我亢奋不已。
经过一夜又一昼的跋涉，当太阳再一次西沉之时，汝斯王子感到灵魂石的移动渐渐放慢。我们还说不准，它只是因为“疲劳”，还是的确已接近巢穴。
根据蜘蛛线团的显示，这诡谲的飞虫已经穿越空旷的雪地，进入一片枯木丛杂的林区。已经没有可以走马的去路，我们的速度也不得不慢下来，先打量一下横亘在眼前的这片林地。
“如果光的巢穴在这裏倒也合情合理，”格拉切沉吟了一下说，“这裏距离我们的部落出乎意料地近，但我们蛮族人一般不在林区活动，对这树木背后的世界并不熟悉。”
“它已经飞了超过一整天，它是石头的，我猜再强的魔法也不能一直支撑它的翅膀。”汝斯·沃文|做出了判断，“就算它不是直接飞入巢穴，也多半有人在这裏接应！”
我们的人马随即散开隐蔽，汝斯和格拉切目不转睛地盯死了那线团中跳动的光影。
“我的天，那里真地有一座城堡，真地有！”地精长老长吸了口气。
汝斯把那蛛丝凝成的“魔眼”凑近我的面庞，我也看到了，那如同怪兽匍匐着的暗紫色的影子。
那不是怪兽，那是一座埋藏在枯树堆中的堡垒，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它大部的躯壳，只有两座犄角一般的塔楼斜斜探起，那形状怪异得让人毛发直悚。
萤虫的视线逐渐撞进那“怪兽”的怀里，穿过一层层枯木和砖石的古怪结构，魔眼当中陡然黑森森一片；然后我看到一张半人半兽的嘴脸逐渐变大，那眼睛越逼越近，仿佛正通过那魔眼向我们睥睨……
“石像鬼！”我轻声叫了出来。
“收回线团！”汝斯的手掌微微一抖，“魔力神眼”当即黯淡无光。
“差一点，差一点就被他们发现。”格拉切心有余悸地说，“那个石像鬼就是在检查那石头，他好象已经觉察到灵魂石有些异样……”
灵魂石已经被一个石像鬼衞兵接住，而我们的“视线”也被迫打断。
还好我们尚未被敌人察觉，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是成功地找到了敌人的一个据点，但我们还不知道光在不在裏面，也不知道维蒂斯是不是就在裏面。
不久之后一位骑兵在附近发现了狂狼的爪印，那些爪印紧密地交叠成一线辗转着伸入林间。这既然不是我们自己的狼骑兵，就一定是米戈扬先前的那些亲信。
米戈扬先前为魔翔军押送俘虏，用的是不是就是这批亲信？
“格拉切你用潜形术掩护我进树林，”汝斯·沃文镇定地说，“我会想办法深入城堡，兰若你就带战士们在林外接应。”
“不行。”我干脆地否决了汝斯王子的方案，“王子你根本没见过维蒂斯，就是长老也不如我那样清楚那几个孩子的声音和动作。”我们是在敌人的巢穴里冒死查探，只是格拉切和汝斯王子两人去冒险我怎能安心？
“兰若说的也有道理。”格拉切看了看天色道，“我们三人一起去！但这要等天色黑透才好行动。”
天色……我真恨不得这天色更快一些黑透。我的心火燎一般焦急，而我们的手脚却被冰冷的雪地逐渐冻到僵硬。我好歹地等到了天黑，我正想催促长老一声，却发现格拉切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片疑惑。
汝斯·沃文也跳了起来，大家的目光并非投入敌人盘踞的森林。在我们的后方，就在我们追踪而来的道路上，两点冷嗖嗖的光线正沿着我们的马蹄向这裏快速接近。
※※※
狂狼，那是狼的眼睛！那是一个狂狼骑士在蒙胧的夜幕中飞驰——“是米戈扬？！”汝斯和格拉切猛然叫道。
那个丢了魂的狼骑兵将军居然醒了，还单人独骑地飞奔而来？！
“大家先不要动手。”米戈扬轻呼一声，这一声让我们好生惊奇。
这分明是克莉穆丝的声音！？
“绯红是你！你用傀儡控制术了？”这时我想起了那个“本能”，我想起来自己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你们不让我来，无非怕我再消耗活力。”那个地精的口中接着发出属于绯红的声音，“现在我已经‘来’了，你们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不，你这样很危险……”脸色大变的格拉切不住摇头。
我当然也知道，放任这“本能”的力量，绯红可能会有怎样的后果。
“我已经来了，”“米戈扬”咬了咬牙说道，“我知道我是谁，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这么说我们要加快动作，”汝斯王子还是有些担忧地盯着“米戈扬”说，“我们必须马上救人，马上把你‘送回去’。”
“没有我你们根本进不去的，”克莉穆丝冷笑了一声说，“我必须来，你们照料好自己，小心配合我吧！”
“绯红，你有什么好计划吗？”我们不得不承认，只靠我们几个潜形进入堡垒，会发生什么情况实在是不好说。王子艺高胆大更有奇迹之铠护身，或者能带大家全身而退，但能不能救出维蒂斯只有听天由命的了。
“我从来不听天由命。”克莉穆丝说，“我们现在就过去，他们发现丢了灵魂石的米戈扬回来一定会很狐疑，我会尽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才有机会绕过警戒……”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你怎么脱身？……”汝斯王子话才出口，脸上不禁一红。“……我差点忘了，你只是在控制傀儡，米戈扬不能脱身你却可以！”
“我们实在有些对不起米戈扬将军啊，”格拉切苦笑了一下，“失去灵魂石的他迟早会死……我希望这样做能够让他安息！”
“安息！……”克莉穆丝淡淡地重复了一句，“这世上还有能让灵魂安息的地方吗？……”
“他们早已经来了，”克莉穆丝盯着树林深处说，“他们不走，这场噩梦没有终止。”
“我已经来过这裏一次。”克莉穆丝低声说，“尼根人的隧道无意中打穿到这堡垒的后面。”
敌人的这个秘密据点当时就被惊动，然后就是那些暗杀者，那些魔翔军！他们疯狂地杀戮尼根人，最终更毁掉了尼根遗民的最后一座城市。
“他们大概是想灭口，”克莉穆丝说，“他们大概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在计划完成以前他们本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存在……”
“但我还没有被毁灭，我看到过这城堡后边的一些情形。”克莉穆丝压抑着激动说，“我希望我们今天能够成功，如果不行的话，至少也要有一个人活下来。”
活着把暗杀者们巢穴的秘密带走，活着直到为所有死难者雪耻报仇。
※※※
克莉穆丝这过份沉重的话让大家都默不作声，大家就这样默然地跟随着她，一步步走进树林。
我忽然觉察出这貌似平平无奇的枯树林另有蹊跷——这仿佛是一座隐形的迷宫，是可以挡住贸然闯入者的巧妙结界。这情形恍惚象是溿岚泽畔的石墙，一旦贯注魔力，这片森林就会变成入侵者永远走不出去的陷阱。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在林地外围没有发现敌人的任何警戒，他们太相信这枯树林的屏障，况且他们只关心如何外出作恶；而根本不曾想过，会有对手胆敢正面侵入吧？
然而我们有蜘蛛线团留下的轨迹，克莉穆丝对这片树林似乎也并不陌生。“米戈扬”的身影毫不犹豫地在枯木之中择路前进，几个转折之后我们就看到了那两座犄角一般的塔楼从林海中冒出头来。
“前边应该会遇到岗哨了。”克莉穆丝压低声音说，“如果是石像鬼，大家用潜形术跟紧我；如果是暗杀者，你们就不要动，等我先诈一下他们！”
汝斯和我们对望了一眼，我们知道此刻只能听绯红的了，她决不愿意改变行动。
敌人终于出现，就在我们已经看到堡垒门洞的时候。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迎住我们的不是暗杀者，也不是石像鬼。那是二十几个地精战士，正绕着城垒巡逻过来。
怎么，“光”会在自己的巢穴附近，用这些新近“招安”的不可靠的家伙担任警戒？！
“米戈扬大人！”为首的那个地精半跪下来，“您能够脱险，这真是太好了！”
他们显然没有发现“米戈扬”身边已经“潜形”的我们，但他这样的开场白真是让人怀疑。
米戈扬的灵魂石刚才分明已经被敌人发现，难道他们一点不奇怪米戈扬这样生龙活虎地出现？或者这些地精战士根本不知道灵魂石的事情？……
“不可能这么简单的……”我忍不住想提醒克莉穆丝。
“你们不要出手！”克莉穆丝细小的声音对我耳语，可“米戈扬”已经发动！他一言不发地连人带狼直撞过去，似乎想突破那些地精战士硬闯城门！
几个不及躲闪的地精应声倒地，“米戈扬”的坐骑已经拍到城门，城门似乎并未锁死，狂狼又是一撞，城门随即向内洞开！
然而立即有一道闪电从门后射出，“米戈扬”不及躲闪，连同狂狼一起被电击中，双双翻倒在城门后面。
地精们早已乱作一团。
“绯红？！”我们连忙潜行越过了城门，我们想接近倒在地上的米戈扬，可我们的去路却蓦地被一群灰影截断。
石像鬼，魔翔军！他们刚才就一直埋伏在城门后边！
不幸中万幸，这些石像鬼并非发现了我们，他们只是把“米戈扬”围拢起来，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这个居然硬闯城门的不速之客身上。
“这个笨蛋居然能自己跑回来！”这分明就是那个胖石像鬼、魔翔军统领艾格的声音。方才那道威力猛烈的闪电，恐怕就是他本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