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零八章 千年丽影(1 / 2)

“兰若的血温暖了你的灵魂,是她的血让这灵魂石更加清晰……”索默尔·凌叹了口气,“我几乎不敢相信……你还活着,你的灵魂还活着……这真地还是你的灵魂吗?”

“你不叫作‘光’,”凌犹豫了一下,他的语气竟然颇为惴惴,“你是,你是奥德靡丽尔斯?!”

“我就叫光·奥德靡丽尔斯!”“光”的声音明显改变了,现在他的声音仍然冰冷,却分明带着一股娓娓地凄楚——这分明,分明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啊!

“索默尔·凌,你直到现在才认出我?”光恨恨地说,“几千年了!……你这个敌人我可未敢或忘啊!”

“……几千年!”难道奥德靡丽尔斯在几千年前就同凌相识……莫非在几千年前光就是这样一个设计灵魂石的法师,为了延续自己的存在而把自己的灵魂安放在冰冷的石头里——几千年!他、或者说她已经等待了凌很久,光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宿敌”,直到今日,他们才在完全不同的时空间相望对语。

“你没有遵守约定,索默尔·凌!”光悻然说道,“你曾经和我定下契约,可你却不辞而别;你曾经发誓不再回到这个世界——可你却同别人订下新的契约,企图用这个黄毛丫头借尸还魂么?!”

刚才还安安静静的灵魂石又发出异样的闪光!这闪光同戒指的蓝光一触迅速消散,但我猝不及防的双眼已被刺得不能睁开。光那咄咄逼人的话让我莫名恐惧,我疑惑着光和凌那段语焉不详的渊源,害怕她对我的“怨恨”;其实我同时也在害怕:凌是不是真地象光说的那样,是要用我“借尸还魂”?

“不——”凌很平静地说,“我从未违背诺言,我不会对你做的事情,我也不会勉强兰若去做。自从离开你之后,我们的契约已经解除。我的真身所拥有的力量,也不会再干预你、干预你所在的世界……”

“至于兰若,她得到的只是我的‘回忆’——回忆本身并没有多少力量,如果兰若能够做到什么,她靠的其实并不是我,而是她自己罢!”

“虚言狡辩的灯神!”奥德靡丽尔斯更加恼了起来,“你自己不出手,可你却在保护她、激发她、指导她!……你想帮助她修炼到她的‘回忆’能够达到的程度,你想用她来对付我,用她来代替你,替你来实现你当初的想法呀!”

“可是如果你真地不用自己的力量!”奥德靡丽尔斯陡然提高了声音,“如果兰若只是靠她自己,只是靠她自己‘回忆’那戒指上留存的知识……索默尔·凌!——如果你真地信守诺言不干涉我们——你以为今天的兰若留得住我吗?!”

“奥德靡丽尔斯……”凌的声音此时也变了,变得忧虑而不安起来,“不,你已经改变了!你已经叫作光,光·奥德靡丽尔斯!……”

灵魂之石,据说再完美的灵魂石也不能完美地保存往日的灵魂的!石头的冰冷和岁月的无情会把魔法师的灵魂悄悄地改变,几千年过去了,奥德靡丽尔斯还会是奥德靡丽尔斯吗?

我不知道围绕着这个女孩和凌身边曾经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但我能感觉到现在的光的灵魂……如果那奥德靡丽尔斯仍然存在,那也只是光灵魂深处的缥缈的倒影。连大魔法师凌也认不清眼前的敌人兼故人了——“回忆”已经蒙尘,这世界上又有什么东西不会衰朽、不会改变?

※※※

“我还没输给你的,索默尔·凌!”光厉声叫道,“即使你现在真身出现,我也不怕你的!”

几千年来,奥德靡丽尔斯就象是为了专门“对付”凌而准备着,为了同魔法造诣无双的凌抗衡,她才另辟蹊径,设计“暗杀者”和封禁魔法的“诅咒之地”。如果凌确实受到什么“契约”的限制而不能现身的话,他又怎么能够阻止这样强的敌人?

“……仅仅靠我,还有这枚戒指么?……”我为自己的怯懦而羞愧,可是此时此刻,我的内心裏确实流露出胆怯和迟疑。

戒指上的光芒稍稍黯淡,光的灵魂石却振翅而起!然后一朵赤红的云团就在我眼前绽开,云团包裹着一个绰约的身影,一个娉婷而立的绝美女孩。

“奥德丽……”凌的声音也已经完全改变,在这个水蓝色头发和深色眸子的天仙般的女子面前,索默尔·凌的魔法光环竟悄然失色。

突然间有一股力量把我的身体生生撞开!仍然沸腾着的岩浆登时在蓝色光墙的一侧冲开缺口,浩浩荡荡地滚过我的身侧。

“维蒂斯!”我想起了原本在我身后的维蒂斯,我失去位置之后,维蒂斯已经脱离了戒指光环的保护!

可我无法移动脚步!周围都是浩瀚的赤红色的大海,只有我的脚下是一小片蓝色的孤岛。汹涌的热浪一阵阵扑面而来,即使有戒指的保护,我也被这燃烧着的空气蒸得几乎窒息过去。

我真地窒息了,我感到我沉没在灼热的海洋里,我的意识开始丧失,汗到虚脱的身体骤然变轻;我不知道,或许我的意志已经中断了片刻——然后炎热突然消失,我甚至隐约感觉到习习的凉风,如同一片冰凉的剑刃贴在我热辣辣的脸颊上……那才是冬日雪后该有的感觉呵。

“还没有……我还没有死么?”周围似乎变得异样地沉寂,我用手去擦粘住眼帘的汗水,比汗更黏的血反而粘上了我的眼睫。我好容易才重新撑开了眼睛:岩浆竟然已经冷却,凝固成一整片深棕色的怪石。我费劲地爬到怪石堆上,才看见这岩浆的海面已经漫入树林深处,所过之处枯木都被冲倒,裸|露在熔岩外面的树梢有的还辟辟剥剥地飞舞着花朵一般的火星。

“凌?光?”刚才还在恶斗的这两个人都消失了?“维蒂斯?!克莉穆丝?!格拉切?!汝斯王子?!”所有人……所有的敌人和朋友此刻都无影无踪。

他们在哪里,都在哪里?!

光的堡垒已不复存在,堡垒化成的巨大石兽瓦解为燃烧的岩浆,现在岩浆的火海在冬风里迅速凝结,这片狼藉的枯树林业已面目全非。难道光和凌已经在剧烈的魔力撞击下同归于尽?难道维蒂斯,还有先前就失踪了的我所有的伙伴,都已经葬身在了毁灭一切的熔岩之中?

……可我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我颤抖地伸出手指,“生命之环”被血污和尘灰沾染,就象一段灰白的生铁漫无光泽。我不知道,我完全感应不到,这枚戒指之上还有没有“凌的回忆”,心裏空荡荡的,只有那似乎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诡异不已。

我忽然想起刚才光对我的咒骂,她不让我死,但她要我比一个背叛者更加孤寂……我真的感到害怕了,我怕她的诅咒会灵验,我隐隐觉得她的出现已经改变了我,不管光或者奥德丽、奥德靡丽尔斯,不管这个神秘的她现在是生是灭,她已经把我放进了一个未知的陷阱里……这种不安的直觉占领着我,我只有一遍遍呼喊朋友们的名字,直到我逐渐绝望,才感到冰凉的汗水已结成冰渍,冻到我全身麻痹。

“兰若,不要慌兰若!”这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飘来,冻得哆嗦的我愣了一下,才分辨出它的来源。

“维蒂斯!”我转过头,然后我看到了维蒂斯。那个女孩歪着头倒在这个人的怀里,而这个不速之客正衝着我微微一笑。

※※※

“京!……”我几乎认不出来了,眼前这个女孩,的确就是魔将军京啊!

不久前我们在大陷阱边分手,当时她全身披挂,英姿飒爽。而现在的京,完全恢复了一个艾里精灵女孩改有的打扮。乌云般的长发松松挽作一束飘在脑后,轻盈的白色长裙裹住了她矫健的身形,她的笑容象流动的春泉,瓦解了冰一般的矜持,只是她湛然的眼光还象一名最老练的战士那样坚毅不移。

“是雷让我来的,”京对我说,“流萤已经醒来了,她知道光更多的事情——雷立即要我来找你们,怕你们进了光的陷阱。”

京先找到了格拉切的山中要塞,可是长老和我们已经在营救维蒂斯的途中,京追到这裏的时候,赶上的是光和凌的激烈对决。

“他们两个,都强大到不可思议……”京心有余悸地望着怀里的维蒂斯说,“……很抱歉,我实在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京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她从岩浆的漩涡边上拉开了维蒂斯,她同时也救了我——虽然说我有戒指的光环保护,但在光和凌双双“失踪”之后,如果不是京的出现,一个孤单而筋疲力尽的我,只怕已经走不出这片森林。

“……可是我们还不能就离开的……”我还是有些不甘心,我不相信绯红、汝斯和格拉切他们已经葬身在这片岩浆海中。

我们昨夜潜入城堡,到光召唤石兽与索默尔·凌一战,直到我从这冷却的岩浆中重新苏醒,我这才想起时间,京和维蒂斯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一刻,已经又是一个阴朦朦的清晨了。

这一夜应该还发生过很多事情,只是我却在戒指的保护场中不争气地失去了知觉……或许我的朋友们还没有死,或许他们还有救,等着我们去营救呢?!

“或许吧!”京点了点头说,“当时我救出维蒂斯,之后一直在这火海边候着……我原以为再找不到幸存者了,但我还是找到了兰若你——或许其他人也会遇到什么奇迹呢?!”

我不由得精神一振,虽然这个“或许”的奇迹,看起来是那么渺茫。

熔岩已经完全冷却,京也可以暂时放下昏迷未醒的维蒂斯,帮我全力地搜索一番。

“绯红?汝斯?!”我已经喊哑的嗓子干涩得疼痛,但我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希望。

“这是什么?!”京突然叫了一声,她经过训练的“暗杀者”的眼睛,比我更能够分辨那些细微的东西。

京好象正在把什么东西捻在手里,她慢慢地举高它,迎上清晨那淡淡的阳光。

那仿佛是一根丝弦,正在被穿过雪原和丛林的寒风轻轻撩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