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重生篇前文提要:兰若为解除身上的诅咒,和她的朋友们重返恩洛斯,寻找失踪的祭司长露娜。而他们却卷入了另一个危险的漩涡中。
兰若登陆的蛮族王国克鲁罗德正在成为一个被诅咒的世界:一支神秘的势力正在这裏悄悄蔓延,他们以“光·奥德丽”为领袖,实力甚至比德加的亡灵巫师更加可怕。
号称是索默尔·凌“千年敌人”的光屡次追杀,兰若身边的新旧同伴纷纷失散,生死茫茫。
终于,兰若来到了布拉卡塔尔,这个孤立自守多年的魔法师国度。在她最困难的时刻,得到了汝斯·沃文王子和最高法师苏珊妮·阿玛迪罗的帮助……然而诅咒仍在蔓延,那些可怕的敌人也出现在布拉卡塔尔的领域。兰若和苏珊妮携手冲破黑爵士的包围,这个时候,苏珊妮却接到了神秘的命令,反倒向兰若痛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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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你品尝到那种滋味的时候,也再没有机会告诉别人。
我不知道,特殊的我是否已经品尝过真正的死亡?我自己也不能确定,因为那太过太过特殊的经历,从未有人能与我同样体验,为我印证、为我分担——即使是高炎、即使是雷,他们能救我一次、又一次,但他们却还是不能、不能替我承当那面对命运的茫然和恐惧、那本能深处最深最暗的孤独……
别问我死是怎样的,即使我曾经死中复活,那秘密也决非言语所能描述。
但我知道死绝对不是这个样子——当苏珊妮的琴声击中了我,我感到无比的震惊和无助,但这并不是真正的死亡。
这个念头一直在我的躯壳里,虽然我不能动作、不能感觉、甚至不能思考。
我的灵魂仿佛一个冷漠的观众,看着我的身体在深渊中不断下坠,然后沉重地撞击在钢板一般的地面上。
然后我的躯壳就一直躺在那里,在方才我和苏珊妮立足的悬崖底下。阿玛迪罗的琴声在最后一刻还是选择了仁慈,她不忍心真地把我炸得粉碎,她只是要杀死我,这样已经足够。
但这决不是真正的死亡!……虽然我并不明白,这特殊的体验又是怎样产生。
意识只是短暂的停滞,然后它又重新回来。我只是无法指挥我的身体,它骤然变得那样沉重,就连移动一个指头也毫无可能。
不、这也不是濒临死亡的重伤症状,我已经好几次受到重创,但没有一次伤痛会是这样情形: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没有解脱式地昏厥,有的只是压迫全身的沉重感,仿佛有一座大山扑倒在我的身上——我象被千万条锁链固定住了四肢和身体,我想,我已经恢复清醒,可我为什么不能指挥我的身体——哪怕,让我自己能够撑开唇齿,能让我开口呼喊一声,能让我自己喘息,让我能听见我自己的喘息也好啊!……
我是活着还是死?这样不死不活地僵卧在这裏,我要耗到几时?!我焦虑得害怕,可我的身体仍然毫无知觉,我简直想哭,但就连流泪也是奢望。
天似乎一点点亮了起来!?我撑不开眼帘,但我能感应到那照着眼帘的光线。至少我是有实实在在的感觉的!黑铁一般凝固的黑暗正向四周退却,我仍然不能移动,但我的意志正在逐渐尝试着“接受”这个世界……
风声,我有听觉了,我听得见峡谷间的风声!我倾听着,现在我除了听,什么都不能做到。听着,听着,我仿佛听到高空里有一种声音飘荡下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雷鸟!是雷鸟!
天啊,这是不是被驯养的雷鸟?这是不是有人要来有人经过?!看在该死的神的份上让他发现我,即使他是我的敌人,即使他是一个食人魔把我捡回去生吞活剥;看在神的份上让他发现我,别让我一百年一千年晾在这地方慢慢晒干!
雷鸟真地更加靠近我了!它的高度已经是飞入深渊,或许它本来就是要在这深渊中搜寻什么;它分得更近!现在它一定是发现我,正在呼啸着向我飞来。
现在它的声音震得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我开始担心它的爪喙是不是已经在啄我的身子,只是我麻木了的身体感觉不到?!
“筑,不要碰她!”就在不远的地方,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雷鸟筑!?是汝斯他们豢养的那只雷鸟!!?
他是雷鸟的主人么?但他的声音比汝斯王子要洪亮得多,又比阿莱汀的声音更加沉稳,这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他、会是谁?!
“达斯……索兰!……”
※※※
达斯·索兰!
我的声音终于从胸腔中挣脱,它微弱得象一只牛虻的呻|吟,但他好象听到了,他真地听到了。
“你认得我?!”他快速接近我,现在他应该就蹲伏在我身边。
“真是不可思议!”他大约看清楚了我的情形,他的声音因为极度震惊而微微颤动。“你一定认识汝斯或者阿莱汀!——莫非、昨夜你和汝斯·沃文他们在一起?!”
昨夜……据苏珊妮说,昨夜达斯·索兰曾出现在那个战场的另外一端,但我们并没有面对面,他多半还不了解——之前之后,我们这一队人当中发生了多少变故?!……
“我……”我细微的声音再一次被那种莫名沉重地压迫感阻断。其实,就算我现在言语流畅,也很难交待清楚我昨夜和前夜遭遇的一切:真真假假的阿莱汀,还有那个突然反目的苏珊妮——有的事情我只能臆测,有的事情我即使臆测也找不到答案。
而且,我该告诉这个达斯什么呢?——他是汝斯的师父,大约也是苏珊妮的朋友,汝斯救过我,苏珊妮却把我打下悬崖。
现在这个汝斯是来救我?还是、他也象苏珊妮那样,怀揣着一道神秘而无情的命令?!
我的太阳穴上感应到一点温暖的粗糙,似乎是达斯的手指正有力地按压在我的头部。“现在你的状况真是奇特无比!——可是,你听我的,喂,你是不是还在听?!”
我是在听,虽然我无法表示,甚至没有办法眨一眨眼睛。我知道我现在“状况奇特”,但我却不知道这究竟是怎样的状况?我真地希望达斯能告诉我,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天啊……看在神的份上……
然而达斯却没有告诉我:“现在你需要的是镇定!放松、还有绝对地镇定!”
“是的,放松!”达斯的手正用力扳住我的肩,“你为什么不试着睡一觉、为什么不试一试?!”
是的,睡觉!?……我怎么竟然忘记了,我的意识突然被困在这不能动弹的绝境里,我太过怀疑、太过焦虑,我甚至把疲劳也忘记了,把睡眠也忘记了……
“别猜疑、别抗拒我。”达斯在我耳边说,用一种特别能让人安宁的声音。“我先带你离开这个地方,你现在需要的只是放松、绝对放松。”
放松……一旦我意识到这一点,那股慵懒的睡意就如蚕丝结茧一般,渐渐把我包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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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最近这是第几次了?我被人象货物一样搬来搬去。
或许这一次我没有真地睡着,但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意识不到自己身在何处。
似乎不曾有人抚住我的额头念治疗咒语,不曾有人试图更多地触碰我的身体。我分明从绝高的悬崖顶上坠落,但直到我意识逐渐清晰的时候,身上也没有任何地方感到疼痛。
难道我不该摔得四分五裂?我本以为我的身上不该有一处完整。可我只是感到有一股重量压在身体上,这出奇的重量让我动转不灵,这也是唯一让我不舒服的感觉。
现在我又被放平了身体,我不知又躺了多久。偶尔能感到身边有人走动,我想那是达斯·索兰一直在一旁守候。
半睡半醒之中,我焦躁的心情逐渐变得无可奈何。或许也是在这个时候,那股重量的压迫感也在一点又一点地消退。
“这是哪里?……”我的声音终于再一次“挣脱”出来,“请问、这是哪里?!”
我的皮肤恢复了平常时候的敏感,我能够感觉到周围的温度,这裏阴凉得象个地窖,但却不是有一丝丝热风渗透过来,热辣辣地拂过我的脸庞。
“……达斯?!”刚才他分明还在,现在却去了哪里?
我用力地睁开如同锁住了的眼睫,白晃晃的阳光顿时灌得我眼花缭乱。“啊!”我不自禁地用手去遮脸,我这才意识到,我的手臂已经可以移动!
可以了!我已经可以行动!……虽然我的身体里仍然象填充着几千磅的铅块和铁砂,但我的神经已经能够指挥四肢。我有些兴奋地坐直起来,立即用逐渐适应了光线的双眼四处打量。
身下是一方低矮的土床,四面都是粗糙的棕黄色砂岩,这个地方与其说是房间,莫如说是一个废弃的窑洞。窑洞的一侧豁开着一连串的洞口,刺眼的阳光和热腾腾的过堂风就是穿过这些不知是“门”或是“窗”的孔洞贯入房中。
“待在那别动!”一个人影忽然从某个孔洞边浮现,逆着阳光,我第一眼只能看见他的轮廓。“不要,不要站起来!”他大声喝止。
他还是说得晚了一点,他突然出现,我已本能地从土床边站直起来。
“啊!”我顿时听到自己全身骨骼在响,我的每一根神经都被骤然增加的重量压得又麻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