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们家族的宿命！”苏珊妮望着怀中的银琴淡淡苦笑，“布拉卡塔尔早已不是过去的布拉卡塔尔……可阿玛迪罗家，却同布拉卡塔尔的‘过去’联在一起……”

“这话怎么说？！”苏珊妮话外有话，显然另有所指？

我有很多问题要问苏珊妮。不仅仅是关于“密令”和暗杀者的关系——我现在回忆起方才索默尔·凌的声音……如果那银琴，如果高炎的、苏珊妮的，还有暗杀者们手中的银琴，都有着相同的来源！——那末问清楚银琴的渊源，问清楚这张琴同法王密令的关联！……只要问清楚这个！我预感得到，只要问清楚这个，许多盘根错节的困难或许就迎刃而解了。

“你不杀我，我不一定就会感激你的。”可苏珊妮并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在我决定告诉你一些事情之前，你必须先告诉我其他一些事！”

“什么事情？”苏珊妮莫名郑重而紧张的神态让我暗暗吃惊。

“第一、先告诉我，是不是汝斯……”苏珊妮问，“是不是汝斯·沃文告诉你奇迹之铠的秘密？”

“可以说是……”确实是汝斯王子给铠甲悄悄地交托给我，尽管那“奇迹之铠的秘密”实在一言难尽……

“第二、救你的是不是达斯？”苏珊妮紧接着问，“是不是达斯·索兰把你从悬崖底下救起来？”

“是——”

“那么，先带我去见达斯！”苏珊妮猛地捉住我的手臂急切无比地说，“达斯·索兰！——现在他究竟在哪里？！”

究竟该不该，就这样把一切都告诉苏珊妮？我不禁心生踌躇。

※※※

“快，先带我见达斯·索兰！”苏珊妮催促道，“汝斯现在可能有危险——其他事情我们稍后再说！”

我发现，其实我并没有选择。

如果我不告诉苏珊妮，我根本摆脱不了她的。雷鸟筑已经罹难，我一个人只能在这陌生的危机四伏的荒原上踟蹰下去；我也正在寻找一个可以帮助我的人。我宁愿相信苏珊妮，她毕竟是汝斯和达斯久已认识的朋友。

苏珊妮的魔纱把我带到了空中，我已经经历过好几次风中的飞行，我尝试着努力辨认筑曾经飞行的方向和路线，而苏珊妮本人也约摸知道，那一泓神秘泉水深藏在沙漠中的大概位置。

魔纱用比雷鸟更快的速度穿过阴云与星光之间的夜空，仿佛并没有用太久时间，我们就回到那片清冷苍凉的沙地之上。我以为我们能看到泉水漾动的一鳞鳞光线，可现在这裏只剩下黑沉沉的静寂。

“我们……弄错地方了么？……”

苏珊妮只是摇头，她没有等待魔纱落稳，就已经匆匆地奔向那片黑暗之中。

黑暗中，我们终究看到那鹅卵石的堤岸！——我们并没有找错地点，但现在石堤环绕着的中央，只有黑暗，没有一丝一纹的水光。

“这是怎么回事？！”我惊得喃喃自语。

离开只是几个时辰，那充溢着神奇泉水的池塘已完全干涸！……而达斯·索兰，他的形体早已神秘地消失在泉水中，现在就连泉水也已经消失，任何东西都没有留存下来。

“达斯……”我望着手中的剑，我的泪水一点一滴地洒落在剑刃上。这是达斯的剑，我这才想起，自从同苏珊妮一战之后，我的剑或许已失落在那片悬崖上下，现在帮助和支持着我的，完全是达斯，是他带给我的力量和意志。

虽然认识达斯并没有多久，而他留给我的，却有一些永远不可磨灭的东西……

“达斯……真地‘走了’！？”尽管我已经在飞行中一点点告诉了苏珊妮，但她好象直到现在才打算相信。

苏珊妮有些心灰意懒地坐倒在石堤上，她沉默了很久，她似乎有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现在我该怎么办？！”苏珊妮忽然仰天大喊，“父亲？爷爷？法王陛下？！……现在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叮”地一声，那张闪亮的银琴被抛弃在干涸的池塘中，这段的银弦还在一连串回音中瑟瑟颤动。

我不知道……或许，苏珊妮原本并不想对我说什么，她所面临的难题本不想向我求得解决——但现在这裏只有我，我是她唯一的听众，而神情失落的苏珊妮，正好需要一个听众。

“达斯或许不是布拉卡塔尔最有‘知识’的法师，但这样的难题只有他能了解……”苏珊妮忧郁地说，“我曾经无比期待和相信的一些东西，可当它们出现的时候，情况却已经改变——现在我真地很矛盾，我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

“看来，汝斯的问题不得不先放下来，”苏珊妮泄了口气，“现在就算我们确定他的下落，以你我的力量……即使你有奇迹之铠，也没那么轻易救他出来……”

“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弄清楚其他一些事情……”这样，苏珊妮终于决定告诉我，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布拉卡塔尔其实一直没有真正的领导者，很久以前就没有了。”苏珊妮说，“魔法学院选举法王只是无奈之举！因为在好几代以前，我们就已经失去支配‘天使联盟’的力量……”

“你说的天使联盟，莫非是‘神谕之冠’？！”我不禁心念一动。

苏珊妮点头证明了我的猜测：“是的，‘神谕之冠’！——天使联盟的六大部件之一，千百年来，它一直是布拉卡塔尔的镇国之宝！……”

根据古老的法律，布拉卡塔尔“真正的王者”，应该是神谕之冠的支配者！——可是在许多世代之前，一系列的意外已经使神谕之冠的秘密失传。由魔法学院选举的法王一个又一个的轮换，但他们都只是神谕之冠的保管人而已——布拉卡塔尔的魔法师费尽心力，想重新开启神谕之冠的力量，但他们的诸多努力都宣告失败。

如果布拉卡塔尔以外的国家知道这个消息，如果他们知道以魔法力量着称的布拉卡塔尔不再象想象中那样强大，如果他们知道，原本人少兵弱的布拉卡塔尔也已失去天使联盟力量做后盾，那末布拉卡塔尔就会遭遇接踵而来的危险……

所以在很久之前，布拉卡塔尔就变得越来越封闭和孤立，他们要垄断自己魔法知识上的优势，并且尽量让外人看来莫测高深——千百年来，布拉卡塔尔实际上不再是靠真正的实力、而是靠闭关自守的政策维持着暂时的平静。

“但是我们阿玛迪罗家的先祖早已在担忧这个局面，”苏珊妮接着说道，“我们的前辈传下遗训：阿玛迪罗家真正效忠的，决不是魔法学院的法王，而是能够支配天使联盟的真王——阿玛迪罗家，一直在等待这个真正的王者出现……”

可是，既然神谕之冠的秘密久已失传，阿玛迪罗家又怎么能够判定，这个“真正的王者”一定能够出现、又在何时何地出现呢？

“这个，就靠它了……”苏珊妮的眼光投向那张断弦的银琴：“这种银琴来自我们的英雄祖先，据说布拉卡塔尔的先辈法王中曾经有人习得它的全部奥妙——银琴能奏出一种具有特殊力量的旋律，这种旋律只在能够支配天使联盟的几个英雄后裔家族中传承下来……”

银琴就此成为了真正王族血统和力量的证明。

——然而那几个英雄家族都早已绝嗣。阿玛迪罗家只是其中的一系远门旁支，苏珊妮继承的魔琴虽然威力仍然强大得超越寻常魔法，能够不受禁魔诅咒的限制……但苏珊妮的琴声，比起那种真正的传自王者的旋律，已不能同日而语。

“阿玛迪罗家所秉受的先代法王的密令，就是甄别和拥戴后世出现的‘真正的王’。”苏珊妮说，“密令说真王会把失传的旋律带回人间，而阿玛迪罗家所了解的知识，能够读懂真正的领袖通过银琴传递的光与声音……到那个时刻，阿玛迪罗家将绝对听从持有银琴的真王的任何指令，而那一刻，才是布拉卡塔尔真正复兴的时候……”

“这么说……你们现在已经等到真王了么？！”我回想着苏珊妮此前的那些所作所为，她在悬崖边攻击我，她把最高法师们引入末日绝地，她面对暗杀者的攻击毫不反抗——难道都是因为那个“真王”通过银琴命令她，而她祖祖辈辈，都一直在等待这样的命令！？

苏珊妮的表情，显出一丝困惑和痛苦：“法王的密令是无条件的，我们只有服从，不然，就只有死！……”苏珊妮欲言又止，但我猜测，这个“密令”之所以能够约束她，决不仅仅是一个口头的誓言……

“可你以前就不怀疑过吗？！——如果发布这个命令的并非你们真正的王？！”我抢辩着问她，“会不会，银琴的秘密已经泄露——在真正的法王出现之前，布拉卡塔尔的敌人却抢先掌握了它？！”

苏珊妮咬着嘴唇，她已经在怀疑，虽然这怀疑之前，她已经付出太沉痛的代价。

阿玛迪罗家等待的“真正的王”，应该是布拉卡塔尔的复兴者而不是毁灭者！这个王者怎么会同光的暗杀者勾结，同最高法师反戈相向？！

“……可如果说他不是……”如果现在银琴的背后只是一个冒名顶替者，苏珊妮真地会那样容易被蒙蔽么？——

“就算银琴可以假冒，那神谕之冠的力量又怎么会被假冒者支配着？！——不是说，只有真正的王才能支配它么？！”我忽然想起同我交锋的哈德，据说他已经背离亡灵巫师的组织，我曾经猜测，现在同哈德勾结的人应该是光——可达斯·索兰却告诉我，黑爵士的背后有“神谕之冠”的力量，而神谕之冠的保有者，只能是号称已经失踪的琼斯菲尔。

“——这个琼斯菲尔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追问苏珊妮，从她的表情里，我相信她一定了解这个失踪法王更多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