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怀疑它们已不代表法王，或许……真地有什么意外发生了！”苏珊妮眼中掠过一线阴云。“但是那张银琴！……他们竟然真地拥有那张银琴！？”

※※※

“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做？”面对一再陷入沉默的苏珊妮，我只有追问。

“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情，一定会……”苏珊妮终于咬了咬牙说道。“虽然我没有觐见过琼斯菲尔——但我知道他秘密宫殿的大致位置的！”

苏珊妮要直接去找琼斯菲尔的“秘密宫殿”！

如果琼斯菲尔还活着，他应该还在那里。如果他和那些最高法师真地出了什么意外，至少那些人偶、还有被那些人偶带走的汝斯、艾克斯和阮达尔，多半会在那里！

“那么，我同你一起去！”不论苏珊妮曾经对我如何，汝斯王子救过我，阮达尔和艾克斯更是同我共患难的朋友。

“不。”苏珊妮一口拒绝道，“……如果达斯还在，我们可以一起去——但现在不行！现在是你，就算是你披挂着奇迹之铠，力量也还是有限。”

是的，我并不是铠甲的真正主人，现在铠甲能够维持和保护我的生命，但我还是不懂得“支配”它全部的力量——如果有达斯在，他或许能多给我和苏珊妮一些建议——但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你是担心法王真地出事，那样仅仅靠我们的力量，根本对付不了那些人偶？”

那些人偶当然不是单纯的人偶，如果控制他们的不是法王琼斯菲尔，而是哈德、甚至是光……那些家伙就会更加可怕。

“其实，”苏珊妮无奈地笑了笑，“我担心法王出事——但我甚至更担心，法王‘没有出事’……”

“哦？——”看着苏珊妮的表情，我立即猜到了她的想法。

苏珊妮怀疑，那些倒行逆施的命令并非来自法王；苏珊妮更担心，那些命令果真来自法王。

即使没有遭遇“意外”，一百年的时间也很可能让一个人改变很多，或许琼斯菲尔还是原来的琼斯菲尔，只是他的“心情”已经不似旧时。

“如果那些命令，被证明果然是琼斯菲尔的命令，你是不是还会继续执行它？”我盯着苏珊妮问。

“如果确实是法王的命令，我就必须执行。”苏珊妮的眼光变得有些寒冷，“这是我们家族的宿命……你不会明白，如果违抗它，会有怎样的后果……”

我对苏珊妮已经逐渐放下的戒意重新升起，虽然我不能理解，但我却还记得她拜倒在暗杀者面前的情形。我不知道，除了誓言还有什么力量在约束她，但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她宁可牺牲生命也会无条件服从那张莫名其妙的银琴——“真是不可理喻……如果在你调查深入宫殿的时候，那些暗杀者又捧着银琴出现怎么办？……”迷惑而有些愤懑的我，忍不住反诘她。

“所以，我不要你同我一起去。”苏珊妮只是苦笑，“这一去吉凶难料，甚至你我之间是友是敌，到‘那个时候’又会变得不再可靠！——”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么多？！”苏珊妮摇摆不定的态度让我有些按捺不住了——既然我们已注定要分道扬镳，苏珊妮为什么要对我透露这许多“内情”，对我这样一个日后还不知道是敌是友的人？

“我不要你去，但我有事情要拜托你。”苏珊妮郑重说道，“既然达斯已经不在，既然你是达斯的朋友，你可以把我的消息带给魔法学院——发生这样惨烈的末日攻击，他们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找过来，你总会遇到他们的。”

“既然你决心透露阿玛迪罗家保守已久的秘密……”我吸了口气道，“为什么你不自己告诉他们呢？”

“你好象忘了啊，兰若。”苏珊妮摇了摇头，“已经有好几个最高法师死于这场末日，他们都是因为我……他们都是我的伙伴……”

无论这件事情背后有多少隐情，苏珊妮已经不能见容于魔法学院，不能见容于整个布拉卡塔尔，或许，她自己也不能见容于自己了……

不站在苏珊妮的位置，或许不会有人理解她的矛盾。她向我透露这么多秘密，她的内心深处，仍然是一个明辨是非的女孩；可她却分明被另外一种规则约束着，现在，为了遵守那个规则，她已经做了一些她不情愿做的事情——她已经走到一个不能回头的路口——无论她选择怎样的方向，她只怕已回不到从前的自己……

苏珊妮说要去“调查”琼斯菲尔，或许，她早有了九死一生的打算。

“我觉得你不应该在冲动中就这样决定。”我想了想说，“好吧……就算你要独自行动，就算你不顾这一去是‘投敌’或者‘送死’——但这个调查不仅仅关系到你一个人的，至少，还有汝斯他们！——我可以不管你，但你就这样走了，如果你一去不回，我们又到哪里去救他们？”

苏珊妮又深深叹了口气。

“现在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我不知道，究竟那些该做，哪些不该做——父亲给了我魔法，给了我家族的责任，但象今天这样的问题，我到底该怎么选择？……”

“或许，在你做真正决定之前，你可以再告诉我一些事情。”我鼓起勇气继续试探着，“如果你随后因为泄密而后悔，你大可以再杀我灭口！”

“你还想知道什么？！”苏珊妮有些吃惊地反问。

“还是，这张琴。”我望着断弦的银琴说，“我猜你见过高炎，告诉我——所有关于他的事情？！”

苏珊妮盯着我看了很久，用一种特别异样的神情。

“好吧……在我自己决定动身之前，我先带你去——”苏珊妮终于回答了我，她的回答却让毫无准备的我方寸大乱，“我先带你去找高炎！——我知道，他在哪里。”

※※※

我的头脑里轰地一声响动，我的所有思绪似乎都停止了，我好象有些喘不过气……不，我不知道，该怎样描述我那一刻的感觉。

我寻找高炎的消息，我找了很久。我断定苏珊妮知道一些什么，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和高炎都有一样的银琴，也不仅仅是因为凌在我耳边那句语焉不详的话——我料想苏珊妮或许见过高炎，因为我清楚记得：在悬崖边，当我在她和金人的面前提到“高炎”这个名字的时候，苏珊妮的表情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可我已经有太多的期待总是落空！……当苏珊妮真地开口告诉我，她知道高炎在哪里，她这就要带我去见他！——我竟然，竟然这就有些不能自已。

“原来是这样啊……”苏珊妮把我的反应看在眼里，“我早该看出来的！……原来你和那个精灵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我忽然从苏珊妮的语气里觉察到什么“不妥”，这种不安的感觉让我顾不上忸怩作态，“高炎现在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如果苏珊妮早就见过高炎，她本来理当早就听说过我，也很可能早就知道我和高炎是什么关系——可她现在这么说，表明高炎从不在她面前提到过我，这样，苏珊妮第一次见我，第一次听说我名字的时候，才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

苏珊妮“知道”高炎在哪里，但高炎却从来没提起过我，至少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我……

“你把高炎怎么样了吗？！”我的心跳在嗓子上喊道，“难道你囚禁了他、伤了他——难道这也是你的法王的命令？！”望着苏珊妮阴晴不定的表情，我愈发感到不安起来。

其实在遇到苏珊妮之前，我也一直在担忧一件事情，可我却从不敢把这个担忧仔细地琢磨过——

高炎一定遇到什么“意外”了，不然他一定会来找我的，已经过了相当一段时间，就算他没有遇到我们，我们彼此应该也会探查到对方的一些消息。

现在高炎的下落，却在沉寂多时之后被苏珊妮提起，可苏珊妮一副吞吞吐吐的态度，却勾起了我那些最不祥的联想。

“嗯……或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苏珊妮欲言又止道，“有的事情确实不知该怎么说，等你见到他，一切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