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冰魔城堡都在燃烧。
或许，也只有哈米吉多顿的火焰，能够把万年的坚冰也象松脂一般烧透。
但是雷呢？他在哪里，茵迪雅和雪儿又在哪里？昏红的火光刺得我双眼生疼，可我却移不开目光，凤凰城战役那惨烈的一幕又浮上我的脑海，而此刻的我，看到的又是同样惨烈的景象……
“火凤凰”艾瓦塔也不敢直接飞入末日的火场，我们只好远远地降落；消融的巨冰化作沸腾的河水四下奔流，顷刻之间，我们的降落地四周也被滚烫的浊流包围。
难道进攻冰堡的布拉卡塔尔人……还有雷、还有冰堡中的所有人、难道他们已经玉石俱焚了么？
“不，他们来了。”艾瓦塔平静地说。
紧抱着海莉的我又一次霍然抬头，但我的眼睛却不能象艾瓦塔那样望穿那冰火交织的漩涡。隔了好一阵子我才分辨出那些逐渐移近我们的人影，他们如同一群白鹭般翩然飘过火光笼罩的冰流，转眼间停落在我们面前。
然而雷并不在他们当中，他们并不是冰魔城堡的人，他们身上的装束和达斯师徒相仿——“布拉卡塔尔人？”艾瓦塔大声询问。
“你们又是谁？”这些白袍法师打扮的布拉卡塔尔人带着几分警惕。
“不必问了，我认得这个家伙！”那些法师的身后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艾瓦塔！——我们也有十九年未见？！”
“我也认得你这个‘家伙’，”艾瓦塔笑了笑，“塞德洛斯，你这个法师头子还没死么？”
※※※
“法师头子”塞德洛斯是一个须髯皆白的布拉卡塔尔人，但他深陷下去的眼窝里却透射出比雪鸮更锐利的光芒。
几句寒暄之后，我已经知道，塞德洛斯和艾瓦塔不但早就相识，而且还是相互信任的故友。
塞德洛斯家族也是魔法学院当中宿有名望的世家，他们的影响力只怕更在达斯·索兰和阿玛迪罗之上。现在，塞德洛斯俨然就是这群白袍法师的领袖。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艾瓦塔追问塞德洛斯，“这个‘末日审判’的威力不小！——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受伤？”
“战况不象你们想象的那么激烈，”塞德洛斯的锐目也开始留意到我，“两军根本还没有照面，冰魔城堡中就突然爆发了哈米吉多顿……我们并没有被波及，只是一些派近城堡侦察的石像鬼遭受了损失……”
冰魔城堡中突然爆发“末日审判”？！我感到相当意外。
我原本最担心的是，雷和这个塞德洛斯带领的法师们斗得两败俱伤，担心这记末日魔法是冰魔城堡最后的孤注一掷……现在看来情形并非如此。
“他们是有意这样做的，这实在太出乎我们的意料。”塞德洛斯有些疑惑地说，“而在这以前，冰魔城堡的人似乎全都消失掉了！我们为了避开魔法的威力，还没能追踪侦察……”
“是这样么……”我略略松了口气。
或许，认清楚形势的雷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同布拉卡塔尔人正面交锋；他用牺牲冰魔城堡的代价摆脱了布拉卡塔尔人的包围……现在的雷，应该还是安然无恙吧。
“我很高兴看到你还没被烧死，塞德洛斯。”艾瓦塔带着开玩笑地挖苦，但他显然是送了口气，“在你们找冰魔再战之前，或许你该好好听听这个女孩的陈述。”
塞德洛斯其实早已在注意我。看他的表情，大约早已辨认出我身上的“气味”——眼下布拉卡塔尔人视死灵为寇仇，见到我和艾瓦塔一起出现，他一定很纳闷也很警惕。
我轻轻放下海莉，把达斯的剑托在手中。
※※※
达斯、阿玛迪罗、琼斯菲尔，还有那个高深莫测的“光”……
我也不知道，我的经历中有太多的谜团，就连我自己也解释不清；而塞德洛斯和其他白袍法师们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凝重。
“你是说，在布拉卡塔尔制造祸端的，不是冰魔城堡，也不是德加死灵……”塞德洛斯沉吟道，“你是说有一个叫光的神秘人物，他很可能同我们失踪已久的法王有关？！”
“艾瓦塔，你相信不相信她的话？”塞德洛斯转头问道。
“我也是才见到兰若，”艾瓦塔审慎地说，“但我先前就听说过她……”
“我只听说她是一个堕落的骑士，”塞德洛斯说，“我听说她被自己的祖国追杀，然后消失在尼根的禁区里……”
“不过、布拉卡塔尔人向来严守中立，并不按别的种族的标准判断是非。”塞德洛斯转会头对我说，“你有达斯的剑，一般说来，一个不诚实、不具备相当‘资格’的人根本不可能握住达斯的通灵神剑……”
“你甚至还披挂着汝斯的铠甲！——”塞德洛斯万分郑重地说，“兰若！你或许还不知道，达斯·索兰一直在寻找这样一个人，一个同时可以托付这副铠甲和这把宝剑的人……”
达斯曾经告诉过塞德洛斯，这样一个人会成为振兴布拉卡塔尔和克鲁罗德的真正王者！他原本一直在培养汝斯·沃文或者阿莱汀，希望他们达到这个目标，但最终善良的汝斯王子和勇敢的阿莱汀都未能完全继承他的衣钵……
我感到无比震动。
难道……和我萍水相逢的达斯那样努力地维护我，并非仅仅是“阴错阳差”？
难道……汝斯·沃文把奇迹之铠悄悄穿在我身上，也并不仅仅是想救我一命？！
难道达斯师徒原本就看出我拥有某种资格，才会把对他们而言无比重要的东西“托付”给我？
不……
我能做什么呢？……我甚至没有答应达斯·索兰最后的遗愿，我甚至不能肯定自己的立场在哪一边，我什么都做不到，达斯怎么可能把这样重的“托付”，不加解释就交给一个身份特殊的“半死人”呢。
“这其中确实象有蹊跷，”塞德洛斯脸色略沉道，“你尽管能支撑这铠甲和剑，但你似乎也并未达到一个‘支配者’的程度……最恶意地揣测，也可以把你理解成一个早有预谋的侵夺者——你或许原本就是同亡灵法师合谋，你们一起谋害了达斯和苏珊妮，再虚构法王和光的故事转移我们的视线，你们只是勉强掌握住了剑和甲，但如果你们以此为信物赢得我们的信任，就可以编织更大的阴谋……”
塞德洛斯的这些推论让我只能苦笑。
“关键就在于，验证兰若是不是一个真正具备资格的继承者。”艾瓦塔解释道，“如果她的资格是真的，她的话也就可以相信。”
“达斯是在很意外的情况下把剑留给我的！”我有些不平地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资格’啊！”万一我被证明没有资格，难道你们就会把我说的一切当作谎言，把我当作魔头碎尸万段？
“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塞德洛斯笑了，“回到布拉卡塔尔魔法学院，我们就有办法甄别你的剑，以及和你相关的所有故事……事关重大，你所说的一切果然都是事实的话，也要尽快交最高法师会议商量对策才好！”
※※※
说真地，我并不很愿意去什么魔法学院。
在我误入冰堡之前，高炎正和光在一起……这才是我最最担心的事情。
可我现在却走不开，就在这个时候，海莉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还需要照顾，可我现在却无力照顾她；现在我又和雷失去联络，我唯一可以求助的，只有眼前的这些陌生人——我只好先耐心地说服这些布拉卡塔尔人相信我的话，达斯也说过，只有联合到元素人和魔法学院的力量，我才有可能寻找和营救那些受困的朋友。
但这些家伙真地会帮我么？我觉得，他们似乎只对我身上的铠甲和手中的剑感兴趣！
“放轻松些吧，小女孩。”艾瓦塔从我手臂上抱走了海莉，他要用自己的“生命之火”慢慢缓解海莉身上的冻伤。“你的遭遇让你变得多疑了，兰若——但是至少，布拉卡塔尔人不会比德加的死灵更不可靠吧？”
艾瓦塔……我知道他话里有些委婉的“告诫”。
我的“多疑”并不让我惊讶，但我忽然发现，现在的我更怀疑人类，比怀疑死灵更加怀疑人类！？
我亲眼看到海莉在冰魔城堡遭受的虐待，可我直到刚才也没有太怀疑雷，我仍然以为雷值得相信，至少，值得我求助；而这些布拉卡塔尔的魔法师，在我面前一旦提起什么“奇迹之铠”、“天使联盟”，我却条件反射地“多疑”起来……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望着瑟瑟颤抖说不出话的海莉，我这才发现，不仅仅是雷、就连我自己的心，也开始变得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