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刚才我的箭差点射杀的人……”坎辛·月的双肩剧烈地颤抖着,“……我差点毁灭的就是我们全部的希望?!”
“不——!圣佑项链的主人怎么可能是一个这么脆弱的女孩?”月仍然顽固地摇着头,“她充其量只是一个不错的魔法师,她的战斗力连我还不如?!——”
我想月判断错了。
天使联盟并不只依靠力量强弱来承认它的主人,我们只是不知道,圣佑项链考验其主人的,又是一套怎样的标准。
但是茵迪雅被“选中”毕竟太让我们意外;光一直在通过某种邪恶伎俩利用茵迪雅来掌握项链吗?茵迪雅本人对此竟然一点不知情吗?诸多细节也太过蹊跷了。
“这些我们只能等她醒来再问,”乌兰德说,“现在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立即办!”
对乌兰德来说,他原先认为最急迫的事情就是找到“圣佑项链”。
他并非不知道潘多拉盒的凶险,还是冒着失陷的风险潜入这裏,本来就是为了寻找艾里族的圣物。现在他却意外地找到了他认为很可能是项链主人的茵迪雅,加上他原本就保有的项链的古老秘密……一旦找到项链,加上我拥有的泰坦武装,我们就有能力和光本人放手一搏!
而对我来说,现在更担忧的还有海莉。
现在她带着奇迹之铠深入潘多拉盒,快一步找到她,我们仍可以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如果我们去得太晚,奇迹之铠一旦也被敌人牢牢控制,局面就非常不妙。
“海莉她……”我想了一想,最后一个念头暂时没有对乌兰德他们说。
那是我们万不得已地最后步骤。
然而这两件事或许就是一件事情。
圣佑项链多半就在敌人腹地的腹地,就在光的身边——现在敌人的指挥忽然出现打乱迹象,光或许有什么意外……但无论如何,我们要寻找项链的线索,仍然要找到敌人的指挥中心去;
而海莉现在被带去的地方,一定也是同一个地方。
可是就在刚才,我们的线索一齐中断了:我的魔法蛛丝已经被射断,我也同外界暂时失去联络,没法寻求支援;我们全力救起了茵迪雅·流萤,她应该能知道海莉的去向——但我们现在,难道只能被动地等她醒来吗?
万一茵迪雅也不知道海莉的踪迹,我们不是更贻误战机么?!
“我、我可能知道——”坎辛·月经过了很久的犹豫,终于吐出了一句话。“我可能知道一些线索。”
※※※
“我不确定海莉被转入这个多维结界的哪个区域,但我能估计出茵迪雅,她刚才可能到过哪个区域。”月解释道。“那个区域,被称作石像禁区。”
月和他的黑暗精灵,从未被允许进入过那个区域,他所听到的也只是一些次要爪牙之间的传闻:据说那个区域由光的“魔翔军”据守——那些石像鬼实力虽然不是最强,但却是跟随光最久的亲信部队。
更重要的是,那些石头家伙决不会背叛他们的领袖。如果有什么机要秘密需要看管,光最信任的多半还是他们吧?
我忽然想起了,刚进入黑暗之域就遭受过石像鬼的围攻,他们出现在距离传送点如此接近的地方……这实在令我有些意外?
※※※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去吧。”绯红抱起茵迪雅,扭头就朝传送点走去。
“等一下,克莉穆斯。”坎辛·月在背后叫道,“你可以不信——但我告诉你‘原路返回’是死路一条。”
潘多拉盒的多个禁区之间有着复杂的联结关系,传送点的空间关系象天上的云彩般不断推移改变——你想寻找“原路”的时候,原路早已消失不见。
绯红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我们有我们的办法!”
“你们或许知道一些潘多拉盒的结构规律……这很让人吃惊,或许你们和光很有渊源才能知道这些吧?”绯红和乌兰德在多年以前就曾师从一个神秘人物,如果那个人也是光的化身之一,就是说光的知识他们并不陌生。
“即便如此,你们知道的也只是皮毛而已。”坎辛·月说,“这个魔法要塞近年来又有许多变动,你们在这禁区和禁区之间不断移动,到现在仍然没有迷失在永恒的异度深渊裏面——这只是你们的侥幸而已!”
坎辛·月的话很象是有意挑衅、至少是危言耸听,但大德鲁伊乌兰德的脸色却十分凝重:“这么说,只有你才知道通路,知道怎样到达石像禁区?”
“跟我来好了。”月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倒拖着长弓向一个方向走去。
月并不知道整个魔盒的结构,更不知道哪里才是敌人最后的心脏。但他告诉我们,在这变幻莫测让人眼花缭乱的万千个传送门,数百个魔法区域之中,有六个区域尤其重要。
这六个区域之间另有一条固定的“轨道”暗中相连。
“黑暗之域是第一区,经过那条秘密轨道,我们不需‘传送’也能到达第二区。”坎辛·月说。
而所谓“第二区”,就是石像禁区!
“不过我还要说明,这条轨道是单向的。”月边走边继续解释着,“我们一旦到达第二区,也就不能退回来了……”
“我最后问一遍,你们是不是打算就这样进入呢?”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不知又走了多远,月忽然停下。“就凭你们几个,真能对抗光么?”
敌人的指挥是在出现原因不明的混乱,但谁知道呢?光会不会又是故弄玄虚,缺省陷阱?光·奥德丽一旦恢复常态,她就近乎不可战胜……而到那时,我们就是想后退也不再有机会了!
※※※
“流萤很快会醒的,苏珊妮不久之后也会找过来!”事到如今,即使再犹豫更有何用?我们只能相信自己,也相信我们的伙伴。
坎辛·月的双手在黑暗之中虚推,仿佛有一扇门,巨大而沉重的门,就在我们跟前被缓缓推开。
“这是哪里?”在这黑暗之域的深处,在这扇虚空之门的背后,竟忽然浮现出一片七彩缤纷的光影。
这裏不象是什么传送门、魔法星图也不象任何我可能想象出来的“轨道”装置。这裏象是一间飘满了彩虹的小屋,屋中的每一个物件、每一道轮廓,甚至包括走进屋中的我们自己,都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宝石般的晕彩。
我在黑暗之中摸索已久的视力,花了好一阵子,才算适应了这种光线。我分辨出这神奇房屋的中央,堆叠着一丛水晶一般的球体。
坎辛·月正抄起一个泛着七彩的水晶球递入我的手中,照着他的示意,我把我的眼睛贴在了水晶球面之上,我登时觉得冰凉快意,双目清明。
“这是黑暗之域的尽头,光存放了她部分的魔力。”坎辛·月解释道,“驻守在黑暗之域的我们从这裏出发,从永恒之球中获得超越黑暗结界的视力——而从外部入侵的人,则视觉受限,被困在无际的黑暗之中寸步难移。”
“小伎俩罢。”绯红有亡灵之眼,她并不在意黑暗。
但其实她也知道,如果不是光的控制力忽然削弱、黑暗精灵身上的“祝福”终于失效,如果不是有诸多意外的事情发生,从正面突破黑暗之域,到达这裏绝不是轻松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我揣摩着坎辛·月的神情,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就象第一区一样,石像禁地也另有一种特殊的禁咒?”这种禁咒无疑会象“丧失视觉”一样削弱我们的行动力和战斗力。或许,这种神秘的禁咒甚至更加可怕?!
※※※
“再往前,只怕我就没什么可以帮助你们的了。”月早已把他受伤的部众留在了后面,除非重新获得真正的祝福,不然他们的战斗力将无法恢复。
再往前,石像禁地究竟是什么情形,坎辛·月本人也不甚明了。
这裏已经是黑暗之域的尽头。浓重的黑幕正在逐渐消散,我们好象身处在一条漫长的甬道里,乌兰德的火把在两侧的石墙上映出两道灰白色的投影,石墙上似乎雕满了嶙峋的浮雕,又像是一些难以辨认的魔法符文,仓促之间,我们无暇细看,但只觉得一阵冷飕飕的阴风正顺着甬道涌过,“呼”地一声,乌兰德的火把被怪风压得只剩下蚕豆大小的光点。
我们纷纷亮出武器,但这只是一场虚惊。
我高举盾牌,护住怀抱流萤的克莉穆斯,乌兰德则一只手紧拉住月,现在,这个黑暗精灵的自我保护能力,并不比昏迷的流萤高出多少。
目的地未知的路途总是显得特别漫长,虽然不再有恼人的黑暗,但这条甬道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单调和压抑气氛,让我们无法准确地计量时间和空间。我们仿佛只是走了片刻,又仿佛已经走了几百年、几千年。我甚至开始怀疑,我们会不会永远走不出这条甬道?
“又是个该死的迷魂阵吗?!”乌兰德也觉察到了不妥,他把火把举得更高,口中念念有词。
“嘭”地一声,火把的火焰炸出一团明亮的光球,把幽深的甬道照得如同白昼。
刚才一直呼啸着的怪风也悄然止息了。克莉穆斯把流萤转托给我;藉着火炬的光线,她的双手顺着石壁一路轻快拂过。她似乎从那甬道的壁面上看出了什么古怪?!
这莫非是那个“神秘的老师”多年前传授给绯红和乌兰德的法门?那个被怀疑也是光的化身的人!……光有没有料到,她多年前不经意间传授的知识,会被用来突破她自己的阵法!?
“是这裏!”绯红喊声未落,乌兰德的魔法已循声发动!
剧烈的震荡瞬间蔓延过我的双足,我连忙抱紧流萤,任凭无数飞砂走石雨点般击打我的头盔、盾牌和铠甲。
砂石落定之后,周围的景象竟豁然巨变!
我们已经不在那看不到尽头的狭长空间之中,我们仿佛站在一片平整的高台之上,周围一片平旷,四面来风吹得我一阵凉意。
仰起头,天空中正挂着无数繁星,甚至还有几道流星挂向天际——这裏还是潘多拉盒么?!……难道这魔盒的空间,还能够把整个真实的宇宙包涵进去?!
“障眼法,都是障眼法吧!”在高台的另一侧,乌兰德忽然发出一阵唏嘘。
但他说话的语气,却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紧张和迷惑。
我和绯红连忙奔到乌兰德身边,这个老矮人已经靠在高台的一侧边缘,花白的胡子贴住冰冷的石面、两眼朝台下俯瞰。
原来我们的立足点竟然这样高,只有象乌兰德的样子,我们才能看清楚四下的环境。
在这座半似人工半似天然的高台外侧,俨然是一片如布拉卡塔尔那样的多山荒原,但奇怪的是,这片荒原上似乎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怪影,星光射向地面,映出一片“石头的森林”。
“那是!”我猛然吃了一惊。
“没错,高台下全部都是石像。”乌兰德面沉如水。
在高台的这一侧,无数的石像从台脚一直蔓延到视平线外,它们比肩林立,如同埃拉西亚最严整的军阵,但数量却何止十千、百千,根本无从计数……
“另外几面也一样啊。”坎辛·月低声说道。“数不清的石像,石像的海洋。”
没错了,这裏就是石像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