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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名状?虽然咱俩脑袋里是有不少不怎么正确的玩意儿, 你要去哪搞器材和材料?”见季小满摆弄地上的零件,余乐以为这个年轻的机械师也想弄个记忆鸡尾酒,或者类似的东西。
然而他们连在公寓里大声说话都做不到,这里不比地下城, 零件和机械全都被主脑监控得牢牢的。所有记忆操作必须由指定医院进行,商品化的片段记忆也会由正规厂家严格管控。
别说记忆干涉装置,当初他们弄点记忆抑制剂都要冒险破开严密的监察系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再高的智力或技术也无法凭空变出那样复杂的机械和化学品。
“文字。”季小满认真地说道。
“……啥?”
余乐听懂了,可他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自从影音行业快速普及和兴起,文字相关的产业由于回报率低,衰退得越发快速。作为消遣, 它自然没有退出人们的视野, 只不过越发向短平快方面发展。
“所有传入系统的图像、影音和文本都会受到mul-01的监控和筛查。我想这也是他们选择记忆鸡尾酒的原因。某种意义上,它拥有‘离线’的特征,不会被主脑发觉……代价是容量较小。也难怪, 在这种监控程度下, 他们弄不到太好的制造机械。”
季小满拿起一小瓶油,小心地润滑金属膝盖。她没有看向余乐,活像在和自己的膝盖亲切对话似的。
“这种状况下, 拥有实体载体的文本是信息量最大的传达方式。”
“问题是去哪搞载体?咱俩总不能跑到人家面前,一人一个快板整两段儿。”余乐把最后的蛋挞塞进喉咙, 噎得咳嗽了两下。“我那边还能捞到几本书呢, 这个破地方连个纸质包装都少见, 连马桶都是他妈的喷水加机械清洁。说真的, 咱俩到哪里搞纸去?”
季小满默默戳了戳被自己整整齐齐叠好的冰淇淋盒,抬起眼睛:“这里有。”
那是余乐出门前买给她的冰淇淋,纸质的盒子上印着精致可爱的图案。季小满私心将它拆开保留起来,打算当个小小的收藏。现在看来,它不得不用在别的地方。
余乐愣了愣。
“我可以用身上的材料做出墨水。改装一下垃圾粉碎机,我们也能弄到纸浆。漂白的过程可以省略,日晒装置和烘干机甚至不用改造。”季小满表情非常认真。“我计算过,如果把纸打薄点,混上些其他材料,一个盒子能做出五张纸。我们可以弄个小册子,加上三万字左右的内容。”
季小满用金属手指戳了戳盒子上精巧的树莓图案。
“一页按六百字算……我们还需要四个盒子,为了保险多买一个,五盒冰淇淋吧。红色的,你的存款还宽裕吗?”
“钱倒是够,横竖刚刚洛非结的账。”余乐哼了声,“什么红色的,没大没小,叫余哥。”
“余叔。”
“余哥。”
“老余。”
“……老余也成吧。”余乐颇为心累地点开下单界面,“好家伙,三万字,咱们从哪儿搞内容?我可不会编故事。嗯,这回你想要什么味道的?”
“老样子就好。”季小满用金属指尖摩挲了下那个树莓图案。“内容不用担心,我在地下城看过不少乱七八糟的书,都还记得。”
“我就不问原因了。”余乐熟练地下了单。
“不过我不会写字。”季小满小声补充。
她懂事以来便没有受过正规教育,能认字已经是极限。就算按照记忆里的写出来,先不说效果如何,首先她会写得慢到令人发指。他们的时间终归有限。
“你说,我写。”余乐爽快地耸耸肩,“这就是代沟,小丫头。我小时候那会儿,这门手艺还是要有的。”
“知道了,老爷子。”
“你叫谁老爷子?!算啦,快趁现在做你的墨水。说来你打算给他们看个什么?”
季小满回忆了下钱一庚拿来消遣的那些电子资料,挠挠头发,决定找个最有冲击力的——钱一庚是她为夺得知识定下的第一个目标,当初她年纪还小,能接触的资源着实有限。无论好赖,钱一庚藏在腕环里的每个字她都熟记在心。
“《杀手之王的禁忌娇妻》”季小满决定挑个情节最糟糕的。
“…………”余乐的表情凝固了。
两个人在房间里熬了个大通宵。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时,季小满还好,著名墟盗余先生的表情少见地呆滞。
“这都什么和什么。”他揉着手腕,有点愤怒。“我第一次看这么垃圾的黄.书。操,钱一庚那孙子就这品味?”
性格再怎么奇怪,季小满也算是个年轻漂亮的女性。刚开始时余乐还会觉得有点尴尬,可时间一长,情节的糟糕程度使得那一点暧昧的气氛都烟消云散。
饶是见多识广,他还是写得分外膈应。
“不。”背了一晚上书,口干舌燥的季小满又灌了杯茶,表情非常平静。“钱一庚做的事情比这本书里的情节狠得多。”
“当初我怎么没多给他两脚。”余乐虚弱地把笔一掰。
“你的字很漂亮。”季小满将纸张拢到一起,用义肢上锋利的刀刃仔细切过,小册子隐隐约约有了点书本的样子。“等胶水做好,我们就可以收拾收拾再出发了。”
“……你不困?”
“不困。”
“年纪小就是牛逼。”余乐打了个哈欠,话语模糊不清。“我不行,我得睡会儿……你先去弄吧,弄完记得叫醒我。”
余乐甚至懒得挪到沙发,他将靠枕一拽,在地板上倒头就睡。季小满仔细凝视了会儿余乐,确定对方已经睡熟。她轻手轻脚地站起,走到放置胶水半成品的小罐子旁边,取出一片小小的卡纸。
她把盒子上的树莓图案偷偷剪了下来,那是她在毒雾缭绕的地下城里从未见过的鲜亮颜色,清透得仿佛在发光。
季小满比划了会儿,用它沾了沾罐子里的胶水,把它牢牢黏在金属义肢的前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