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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脆弱了, 阮闲心想。
唐亦步只要一抬手,这位反抗军的总司令就会跌下悬空桥,悄无声息地逝去。
不过阮教授有一点没有猜错——他们就算不合作,也没有特地杀死阮教授的必要。毕竟mul-01的的确确是自己和唐亦步的敌人,为了一时的快感主动毁掉敌人的最大牵制, 他们谁都不会做出这种事。
时间仿佛停止了几秒。
阮闲一时间觉得这场面有点诡异的滑稽——自己的脑和躯体都混进了s型初始机, 很难再被归类为人类。阮教授则只剩下一个在器械中维持活性的大脑, 唐亦步更是从头到脚都和人类没什么关系。
他们却在这里讨论人类社会的未来。
“……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对人格与记忆的自然性有着近乎极端的拥护’了。”阮闲没去碰那个黑色的立方盒。“如果我是你,我宁愿提取自己的人格数据,再做一个人工智能来辅助亦步。”
唐亦步左右张望一番,找到一个小铁桌,将黑盒放在桌面上,紧挨着一个还剩一点可可的陶瓷杯。
“那更像是对外宣传的说辞。”这次回答他的是人声。
又一个阮教授的“躯体”不知不觉来到桥上, 他随手在光屏上戳了几下, 两个机械助理开始着手清理桥上的血渍和尸体,一个搬来三把凳子, 一只机械手举着放有食物和饮料的托盘。
阮教授显然不怎么喜欢用电子合成音发表意见,他捻起一片饼干, 慢慢咀嚼。
“传达给大多数人的信息需要简单明确, 很少有人会考虑太过细致的定义类问题。”
他用一个相对礼貌的动作指指阮闲:“比如我可以说你是原本的阮闲, 也可以说你是由阮闲整个溶解后再拼合的产物,后者是个很暧昧的定义。”
阮教授似乎完全不介意阮闲之前的攻击行为, 他冲阮闲友好地眨眨眼。
“将人粉碎后原样拼合回去, 争议应该不会太大。但是按照分子级别的精度复制一个人, 争议就会开始出现。从分子层面上来看,两者的差距没有多大,两个构成相同的分子差距能够代表‘自我’的差距吗?”
“即使你的躯体信息和父亲完全一致。”
唐亦步非常不客气地叼了块饼干,有点口齿不清地说道。
“你们的记忆也完全不同,在概念上,你们两人更接近同卵双胞胎——生物信息相似到奇迹的那种。”
说罢,唐亦步煞有介事地拿了两块饼干比划了下,没有半点被主脑盯上的紧张感。
“如果记忆也完全一致呢?”阮教授微笑。
唐亦步不说话了,他盯着阮教授,阮闲再次感受到了他们重逢时那种微妙的危险气息。
“……这些事情,恐怕人类自己都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思考。甚至永远都不能得到一个统一答案。彻底想清楚前就将它们付诸科技,是相当危险的做法。”阮教授适时转移了话题。
“我对你的领导心得和道德倾向不感兴趣。”
阮闲不想听对方唠叨,阮教授在很明显地转移话题,他可不想被绕进去。
“我只想问一件事。你没有提取自己的人格数据,我不认为是单纯的信念问题。”
轻轻叹了口气后,阮教授沉默了很久。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死。”他最终这么说道,再次召出光屏,启动了程序。
噬菌体状机械底部原本是一片黑暗,下一秒便被偏红的灯光照亮。下面除了阮闲猜测的固定装置,还有别的东西——无数黑箱子整整齐齐地码在架子上,通过错综复杂的线路彼此串联,连接在噬菌体状的机械怪物之上。
每个箱子上面都标有一大串数字,有点像序列号。那些箱子材质不透明,不过阮闲大概能猜到里面装了什么。
它们和桌上的黑盒样式一模一样。
“我复制出这么些身体,不是单纯为了‘方便行动’。”阮教授喝了口热可可,“我自然不会把挖出的大脑随便丢掉,这样好歹能少祸害几个货真价实的人。”
“……”想到那些脑都来自于和自己同源的阮教授,饶是阮闲感情淡薄,还是忍不住毛了一下。
“但是很遗憾,它们和其他人的脑一样,只能作为外联资源使用,无法像我一样用思维支持nul-00。”
阮教授苦笑。
“我甚至做过电子脑,你们应该找到过我的思维接入针。我曾经试图把记忆和尽可能多的思维算法注入,但效果还是不好……要达到最好的效果,在取样时,我的脑必须被完全粉碎。”
那意味着真正的死亡。一个彻彻底底的矛盾——想要存活,用电子脑代替自己。但要取得完美代替的效果,又要把自己的脑彻底粉碎。
何况有mul-01的叛变记录在前,电子脑的安全性尚且存疑,还不如对复制出的人脑多下点功夫。阮教授索性舍弃了思维接入针,将它留在了电子脑交易兴旺的地下城,作为面包屑的一部分。
“……你疯了。”
虽然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很讽刺,但阮闲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形容。任谁都不会喜欢观赏自己铺天盖地的活脑子,正常人怕是两三周就会彻底疯掉。
“我们的确去过地下城。”唐亦步则收了笑容,开始散发敌意。“那边有能够把活人的脑讯息复制给电子脑的技术,如果时间足够,除了影像记忆,转移思维模型也是可能的。”
“那么甜甜系列和季小姐本人性格和行为完全一致吗?”
阮教授放下杯子,掀掀眼皮。
“人的思维是个很精巧的东西。客观记忆最容易分解,可是人格、思维习惯,更加细节的方方面面,必须进行全脑分析才能获得。对象是活人,那些技术顶多能把思维模式还原个七八成,误差还不可控——七八成或许对一般人来说够用了,可这是战争,不是儿戏,一成误差都不行。”
唐亦步模糊地唔了声,一副被勉强说服的样子。
“至于复制出来的脑,我本人也算是被灌注记忆的复制品,我知道整合来源各异的记忆、稳定自己的思维方式需要多长时间。”
阮教授又看了眼阮闲:“它们的思维状态和新生儿相差无几,这不是几杯记忆鸡尾酒就能解决的。总的来说,时间不够,变数太多——mul-01对时间的利用效率比我高得多,我们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这件事必须要尽快。”
“我没有疑问了,感谢解释。”阮闲点点头。“我们走吧,亦步。”
阮教授差点呛到。
“我的确不会杀你。”阮闲没碰那杯甜饮料,“你也的确骗到了我们,可我们也没说过一定要和你合作啊?”
阮教授用袖子擦了擦溅到黑盒上的可可,眉毛高高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