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议院的特护病房外从来没有聚集过这么多等待的人群。所有从火星前线被救下来的重伤士兵在伤势痊愈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萧梦楼的房间在哪里。这些桀骜不驯,满脸阴沉的战士看上去就算是联邦总统都不放在眼里,但是一提到萧梦楼的名字,他们必定自然而然地挺直腰板立正站好,显示出一个战士所能体现出的所有恭敬和礼节,仿佛这个人是他们心中屹立不灭的神祗。
和萧梦楼联手击落外星战机的瓦伦泰俨然成为了这些伤重战士的领袖,每一天都有护士看见他召集着一群对他唯命是从的战士秘密而严肃地讨论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但即使是他,对于萧梦楼也满怀敬意,每天每夜都必然来到萧梦楼病房附近打听他最近的康复情况。
在这么多战士的瞩目之下,即使是夜寥莎也不太敢频繁地去萧梦楼的病房探望,在众目睽睽之下探访童年游伴绝对不是让人感到舒服自在的感受,而且人们心中的种种猜疑往往会让她感到不必要的尴尬。幸好作为主治医师,每天都有护士将萧梦楼的病情报告送到她的手上,即使不去病房也能够详尽地了解到这位老朋友的康复情况,这令她多少松了口气。
这一天,夜寥莎照常将护士送来的报告输送到电脑上,利用医疗软件显示萧梦楼的近期各项身体指标的数据。就在这时,一个护士忽然走进她的办公室,将身子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医院门口有一个女士想要和你见一个面,她说她姓于,从军队来。”
“啊,是她!”夜寥莎欣喜若狂,连忙站起身,“快请她进来啊。”
那个护士又轻声道:“她说进医院不太方便,她在医院外面的公园里等你。”
“噢,”夜寥莎微微一愣,随即道,“好,我立刻去,谢谢你。”那个护士微微点点头,转身走出了门。
夜寥莎匆匆换下身上的白大褂,换上自己喜爱的杏黄色风衣,兴冲冲地冲出了办公室,一路小跑着飞一样走出了联邦医院,走进了花草茂盛,蜂飞蝶舞的第一联邦公园。
在公园人工湖边的假山石旁,她终于看见了自己从童年以来就密不可分的死党,如今已经是联邦女英雄的于若彤。这位英姿飒爽的好朋友此刻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戴着深蓝色的贝雷帽,脸上用一副触目惊心的深色大墨镜将整张秀脸完全遮挡住。
“咯咯,”夜寥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于若彤的身边,小声说,“喂,东西带来了没有?”
“嗯?”于若彤的眉梢轻挑,“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啊,”夜寥莎轻笑了起来,“特务接头不都是这句台词吗?”
“别取笑我啦,”于若彤仿佛泄气的皮球一般苦笑了一声,“我现在真的没有这个闲情雅致了。”
“好啦,不逗你了,告诉我今天你来是来看我,还是看萧梦楼。还有,为什么穿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夜寥莎笑着问道。
“我当然首先是来看你啦。”于若彤言不由衷地说,她小心地朝着周围看了看,看到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立刻小声问道,“还有,第三集群的战士们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他们的情绪现在稳定一些了没有?”
“他们的身体情况都算良好,你如果关心萧梦楼的话,嗯,他虽然还没有醒转,但是已经脱离了危险。”夜寥莎点头道。
“我当然知道他没事,否则你现在早就……”于若彤微笑着说。
“好啊,你居然敢取笑我,看我好好教训你……”夜寥莎举起粉拳就要大打出手,于若彤连忙连连拱手求饶,低声道,“好啦好啦不玩了,你还没回答我,他们的情绪稳定吗?”
听到这个问题,夜寥莎不由得联想起医院里不断进行集会和密谈的那群重伤战士,她轻轻摇了摇头:“他们似乎对于战争胜利的消息一点都不关心,只是每天满脸阴沉地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我真的不明白,现在还有比战争胜利更加重要的事吗?”
于若彤摘下墨镜,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不能怪他们。在这场战争中,他们实在受到了太多的不公正待遇,他们应该感到不满和愤怒的。联邦军队欠他们的实在太多。”
“你说什么?”夜寥莎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军方给了这些预备役士兵不公正待遇?萧梦楼他们吗?这是为什么?军部的统帅难道不是他的父亲萧蔚远将军吗?还有谁有这个胆子给他们麻烦?”
“对不起,这些都是军事机密,我暂时不能和你讲这些事,不过相信不久以后这件事终究是会曝光的,到时候,联邦军队可能会遇上天大的危机。”于若彤满脸忧色地说。
“这么严重,你想联邦军方会解决这件事吗?”夜寥莎被于若彤的话所震慑,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这场战争中萧梦楼的表现异常出色,他不但单独率领一支孤军掩护战友撤退,而且凭借着自己的驾驶技术击落了一架敌机,我猜现在他在这群预备役战士的心目中应该是一个众人敬仰的英雄人物了,对吗?”于若彤轻声问道。
“他的确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夜寥莎想起了萧梦楼特护病房外密密麻麻等候的人群,“所有伤兵刚一苏醒就成群结队地等待在他的病房外,似乎都在期盼着他能够早日恢复,领导他们作什么十分要紧的事情。这些战士每天都会在一个叫做瓦伦泰的军官召集下神神秘秘地讨论着什么,而且他们似乎期待着萧梦楼会为他们作出些重大的决定。”
“这应该是一件好事。”于若彤的眼中闪烁出期盼的神色,“萧梦楼成为了他们的领袖,他们多少会听从他的决定。如果他能够做出冷静的选择,那么这件事还有平息的机会。”
“到底是什么事情,事情究竟有多严重?”夜寥莎被于若彤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不由得急切地问道。
“寥莎,我要求你一件事。”于若彤小声说,“萧梦楼苏醒之后请你一定要安排我和他单独见一面,我有很多事要和他面对面谈一谈。”
夜寥莎看着于若彤焦急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会安排好一切。”
灿烂刺目的爆炸光芒仍然在萧梦楼的眼中不停地闪烁,在仿佛无止无尽的黑夜之中,这个壮观的镜头犹如电影胶片一般在自己的脑海中反覆重放。萧梦楼感到自豪,骄傲,兴奋但是又感到极度的烦躁和由衷的痛苦,仿佛自己的生命已经到达了无法超越的巅峰,马上就要走到了尽头。在朦蒙胧胧的许多个梦境之中,他几乎以为自己将要永远定格在这个辉煌的镜头中直到永恒。
终于在一个空气净洁的凌晨,他感到窗外一缕艳丽的阳光照射到自己紧闭的双眸之上,一股清晰的阳光味道混合着花香刺|激着自己的鼻腺,令他缓缓从深沉的昏迷和不断重复的怪梦中清醒了过来。一种久违的实质感渐渐充盈在他的心房之中,令他感到精神一振。他轻轻伸出手去,抚摸着身下烫煨得极为平整的床单,感受着床单上淡淡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