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寥莎从值班室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今夜似乎病号特别多,除了因为疾病,失火,斗殴,和执行公务而负伤的警察之外,居然还有两个极为罕见的车祸伤者,这在二十二世纪可以算是极富特色的花边新闻。
好几次夜寥莎都感到自己无法集中精神在工作上,好像心底有一处地方总是空空荡荡地落不到实处,让她不得不分出一份心神去天边游荡。
萧梦楼的影像仿佛走马灯上的人像在夜色中明明灭灭的灯火中一闪一闪地在眼前反覆出现,又反覆消失。自从萧蔚远在军事法庭上安然无恙地脱身之后,这个将他视为死敌的童年游伴再次和往常一样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踪迹。夜寥莎感到他就象样一头在殊死搏斗中身受重伤的野兽一样总喜欢躲在谁也看不见的角落默默舔着自己的伤口,不让任何生物能够看到它的脆弱和无助。
“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夜寥莎心中默默地想着。
就在这时,她手臂上便携式手机的铃声忽然响起,柔和的铃声在寂静的深夜里仿佛冰冷的利刃一般刺入耳膜,令她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震。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恍恍惚惚地靠在公寓门上长达一个多小时了。
她自嘲地苦笑一声,走进房间将身子躺倒在沙发上,接通手臂上的手机,低声道:“你好,夜寥莎。”
“寥莎,是我,若彤。”好朋友于若彤焦急的声音从手机中传了出来,“你今天夜里看见梦楼没有?”
“没有,他又和往常一样开始躲着我。”夜寥莎轻声道,“你在火星没有看到他吗?”
“看到了,他情况很不好,以他为首的预备役士兵和宪兵队大打出手,很多正规军老兵也被牵扯了进来。而且,他还出手打了安德烈准将。他已经失控了。”于若彤低声道。
“安德烈准将,我听说那是一个很应该……嗯,修理一下的家伙。”夜寥莎挑了挑眉毛,嘲讽地说。
“寥莎,我知道你和梦楼都认为军部的主事人都应该受到惩罚。若在和平时期,我一定认同你们的主张。但是现在是战争时期,军队里……”于若彤颤声道。
“若彤,不要再说了,军队里的事情我不懂。我只知道梦楼他们为地球所做的贡献并不比那些军部里的要员少,但是受到的待遇却比任何人都差,你不能怪他们为自己为战友去抗争。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就不要再提这些军队里的恼人事情。”夜寥莎低声道。
“好,我不说。我现在只关心梦楼的情况,我收到消息他刚刚回地球的时候在他的萧宅里遇见了萧将军的妻子女儿……”
“什么,她们在那里干什么?出了什么事情吗?”夜寥莎听到这裏立刻紧张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当他知道萧母已经把萧宅转让给了萧将军的妻女的时候,他的精神似乎崩溃了。他想用棒球棍砸毁自己的书房。”于若彤说到这裏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他要把他的书房砸毁?”夜寥莎震惊地叫了出来。
“后来萧将军的继女想要阻止他,被他错手打伤了胳膊,他也跑到不知是什么的地方去了。”于若彤颤声道。
“他竟然打了女人,他一定已经疯掉了。”夜寥莎长长叹了一口气,“军事法庭的判决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若彤,你们正规军也真是好事多为。”
“寥莎,我知道这对他很不公平,我很抱歉,真的抱歉。我现在不求你们原谅我,只希望你能够尽快找到他,他这样浑浑噩噩地满街乱跑实在太危险了,我怕……”于若彤不敢再说下去,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这就去找他,他应该在附近的街区里。”夜寥莎一把抓起自己的风衣,果断地说。
萧梦楼醒来的时候,首先感到的是从床边的窗口处透射进来的北京秋日午后温暖的阳光。这时候的阳光是北京最舒适也是最美丽,艳丽的光辉将周围的一切涂抹成精致的桔红色,令人感到仿佛身在传说中琉璃制造的紫禁城中。他用眼角缓缓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自己正躺在心爱的竹床上,浑身的衣物整整齐齐地折叠着放在床边的藤椅上。咖啡的香味在房间中静静地飘荡着,那是他很熟悉的深煎炒咖啡和肉桂混合的特殊香味。
他下意识朝身上一摸,发现身上已经换上了新的内衣裤,浑身散发着有着香草味道的洗衣剂香味。
“是谁……”他闭上眼睛拼命地回忆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模模糊糊出现了在视野中剧烈震动变换的北京旧城区街道,充满霓虹幻彩的酒吧灯火,桔黄色犹如火焰一般的酒浆,刺耳而震撼的舞厅摇滚乐,接着便是一片天昏地暗。
他感到头脑一阵剧痛,仿佛有一枚钢锉从脑干处插入自己的大脑,狠狠地折磨着自己的痛觉神经。“呃……”萧梦楼用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后脑,低声呻|吟了一声。
“那个呢,我们这些平常人把它叫做宿醉。”一个清越优雅又令人心旷神怡的磁性嗓音在萧梦楼耳边响起。
“啊,廖莎,是你……”萧梦楼的心猛然剧烈跳动起来,他下意识地将身上的被子紧紧裹在自己的身上,将头飞快地抬起来。
在他面前,一身淡色休闲衣装的夜寥莎双手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来到他的面前,大方地微微躬身坐在他的床边,将咖啡递到他的面前。
“来,喝杯咖啡解解酒,如果你还有酒可解的话。”夜寥莎嫣然一笑。
“我……我昨天居然,居然喝醉了!?”萧梦楼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他诚惶诚恐地接过夜寥莎递过来的咖啡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一口接着迫不及待地大大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