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我带回了人间,如果说我曾经生活的地方是仙境。我看到了更丰富的表情,更饱满的故事,有笑也有哭,有喜也有悲,而我恰恰是很久都没有那么多的感觉了。
他总是问我快不快乐,在拥挤的人群中,我冰冷的眼神告诉了他我的回答。我怎么可能快乐呢?无论人间的生活如何多姿多彩,总比不过岛上的与世无争,逍遥自在;无论他对我有多好,也超越不了龙哥在我心中的地位。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龙哥,却被他一次次的告知,龙哥总有一天一定会回来。除了相信他的话,我还能怎么做呢?我始终坚信着龙哥是平安无事的,假如没有这个信念,我真怕自己会支持不下去。
他说要带我回去长白山,那个距离小岛十万八千里的遥远世界,那个我从前想也不敢想的地方。可是我好像对那个地方有些记忆,打从听到它的名字,我的脑海中已然勾勒出了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花一草,一石一木。还有一些模糊的脸孔。一些模糊的感情。
于是我决定必须跟他过去一趟,我要亲眼看一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居然能给我带来那么多心灵的触动。
云朵在我们的头顶酝酿着一场大雨,天空距离我们低低的,天色也不是那么明爽,他牵着我的手飞快的奔跑,跟飞翔时候是一样的自由。
他突然大声的喊我,不是喊我桑寻,而是“小木鱼”。我很不高兴的甩开了他的手,认真的告诉他,我不是什么小木鱼,我的名字叫做“桑寻”,那是龙哥为我取的名字,谁也不能改变。
他的瞳孔里倒影着我冷漠的脸,那张脸很快就被他的泪水模糊,氤氲成了一片雾气。他只是我的陌生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是的,这一点我非常确定。但他的确为我哭了,这一点我也是实在的看到了。
我在想,也许那不是他的眼泪,而是雨水落在了他的眼中。因为大雨紧接着就落了下来,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快得好像是我们的心情,上一刻明明还是喜悦的,转眼就变成了彼此的相顾无言。
我才不怕雨呢,我见过比暴雨更汹涌的大海,波澜万丈都没有让我退缩,我和岛上的居民一起在浪花中追逐,看谁越过的浪头最高,看谁征服的浪头最多。
那时候,谁也比不过龙哥,他仿佛就是为海而生的,海中的他犹如脱了缰的烈马,势不可挡,凶猛矫健,而我因为他的保护也会勇敢起来,与海浪搏斗,其乐无穷。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思维偏离了,我忽略了眼前的男人,开始强烈的想念着龙哥。一别数日,至今没有他的音讯,他到底是去了哪里?
昔日那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岛屿怕是再也回不去了,那里遍地都是妖魔鬼怪,他们强占了我的家园,逼得我不得不逃离出来,而我的朋友也一定正在某个地方流落着。
我们躲避在了附近一座破旧的古庙里,大雨停止时,夜幕也即将降临了。他升起了一堆篝火,替我烘干着裙裳,我蜷缩在佛像背后,偷偷的打量着他。
好像一直没有问过他的来历,但我越来越肯定,他绝对不是为了观赏曼珠沙华而来那样简单。就是因为他的到来,我的生活陷入了一场混乱,一夕之间,我失去了全部的快乐,也失去了所有的朋友。
我觉得我应该怪罪他,甚至是憎恨他,厌恶他,奇怪的是,我们居然会这样相安无事的在一起。我不知道他是谁,仿佛认识他,又仿佛从未见过;仿佛很熟悉他,又仿佛比陌生更遥远。
而他也从来不曾告诉我,每每欲言又止,总叫我内心十分不安。佛祖就在我的身边,正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可他似乎是忙碌极了,只是以他的金身泥塑,漠然的回应我,让我继续在迷惑中不得解脱。
篝火正旺,他不断翻动着衣物,随口问道:“桑寻,你饿了吗?”
被他这么一问,我真觉得肚中空空,赶紧点了点头,猛地又想起,他是根本看不见我点头的,这才应了一声。
他迟疑了一瞬,目光盯着一处好一阵失神,似是若有所思,却不知他的思绪究竟飘到了何处。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我饿了啊!”我不耐烦的催促道。
他醒转过来,讪讪的放下了裙裳,敷衍了一句“衣服已经干了,你一会儿出来换上吧,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些吃的回来。”就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