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行驶的保姆车渐渐回归平稳,罗凌冰凉的手脚开始回暖。
很久之前他会在这一刻暗自庆幸“不错,又捱过了一次”,现在则已经没有所谓,仿佛无事发生。
一行人抵达城际特快的出发站,罗凌昨天在距离京城很近的城市跑通告,今早不需要做空中飞人。
停车,陈亮收好空调毯、口香糖盒和遮光眼罩,小辫子助理给罗凌递上美瞳盒,帮他整理发型,罗凌本人则戴好渔夫帽和口罩,拿起贴有防窥屏膜的手机。
他想戴耳机,听音乐或单纯隔绝噪音,但大家都知道“罗凌”是一个随时随地会听粉丝说话的暖心偶像,“罗凌”是不会在公共场合戴耳机的,所以他一如既往地忍住了。
下车,两个壮汉助理兼保镖一左一右护着罗凌,还没出停车场,他就与熟悉的长枪大炮对上眼神。
啊,是粉丝。
虽然不知道(或只能装不知道)她们究竟是怎么拿到自己的个人身份信息并随时查阅行程、不论城际特快还是高铁还是飞机都及时出现的,但和追车追酒店的私生比起来,她们足够友好,所以也能算进粉丝的范畴。
“罗凌”一贯对粉丝温柔。
于是罗凌迎向那群或熟悉或陌生的人,他们女性居多,其中不乏男人——罗凌对自己在“行程代拍市场”里的身价非常清楚——他一视同仁,偶尔直面他们的镜头,偶尔朝他们点头,任由他们跟着自己,包围自己,聚集成乌泱泱的一大群人一起向前走,当陈亮和另一个壮汉助理时不时伸手抵挡或推开他们时,他还会略带歉意地看过去。
已经分不清是善意还是熟练了。
“宝贝辛苦啦,一定多休息哦。”
“新剧超级好看,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
“哥哥加油,哥哥今天太帅啦~”
“小宝还记得我是谁嘛?”
零零碎碎的言语从前后左右传来,罗凌一句一句轻轻地应。
“好。我知道。谢谢。记得呀。”
他看向右边眼熟的成熟女性和她举起的手机,“涟涟姐好久不见。”
“叫妈咪!”涟涟逗他。
罗凌就笑,笑得轻轻的,柔柔的,很乖很乖。
涟涟从他还没出道,才进公司时就一直支持着他,寄信,寄礼物,投票,打榜,买专辑,买代言,做数据,追线下。
确实是很熟悉的一张脸。
罗凌于是在心里对自己道:
“我是被爱着的,能被人这样爱着还是很幸福的吧。”
他眼眸弯成好看的弧线,被许许多多拥挤的镜头多角度全方位录入。
进站的路就在这样被动的幸福感里不断延长,很是过了一会儿才得以脱身。
罗凌被两名壮汉助理护着走进VIP候车室——他没有表现出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罗凌”怎么会讨厌粉丝呢,众所周知粉丝从来只会带来幸福的困扰——在进门前,他转头向那群人挥了挥手,很友善,很有礼数,很平易近人,没有一点明星架子。
随后罗凌转身,走了一段距离,等门口渐渐不再围着那么多人的时候才在屏风后面落座。
又过了十几分钟,他道:“亮哥,我想去洗手间。”
陈亮和另一位壮汉顿时严肃正经地挺起胸膛:“走吧。”
他们跟在罗凌身后,是两位恪尽职守的保镖,也像两名羁押囚犯的狱警。罗凌被陪同着走进男洗手间,首先掠过最外围的那排站便器,直接来到有间隔的里间。
“等下。”陈亮对罗凌道。
罗凌点头,习以为常地扭头看风景,他一般都会在这时候自找乐趣地数卫生间天花板有多少块瓷砖。
在罗凌数数的时候,陈亮和另一名助理掏出手机和折叠镜,一人一排,蹲下,通过厕所格子最下面的那道缝隙,挨个扫视每一个隔间有没有人藏在里面,排除任何带着录音笔、相机或凶器蹲守罗凌的可能。
很快,他们确认完毕,陈亮对罗凌道:
“可以了,去上厕所吧。”
第一次见识到这幅煞有介事的情景时罗凌在拼命忍笑,后来他真的险些吃到这方面的教训,因此变得像现在这样,陈亮严肃,他也严肃,陈亮说“可以了”,他也点点头,安静无声地走进其中一个隔间,解决生理问题。
自己在如厕的时候,门外有两个保镖在守门。
说不出来尴尬、好笑和荒谬哪一个占比更多,又或者,它们全都半斤八两。
但人的底线很灵活,可以被塑造,被影响,被改变。久而久之,罗凌习惯了,接受了,他总归是个公众人物,连身份证都被无数站姐偷拍过了,难道捍卫自己独自尿尿的声音能让他多出几分尊严吗?
并不会。
谢贞只会语重心长地让他“不要这么不懂事”。
经纪人是为自己好的,她的担心,她的指点,都建立在太多的历史经验教训上,因此极有道理和意义。罗凌清楚这一点。
冲水声响起,他重新扣好腰带,从隔间走出,在两个助理的保护下洗手,离开,回到座位,在候车过程中时而隔着玻璃和或远或近的粉丝打招呼。
体感上的时间又过了很久。
终于,终于,罗凌上车了,城际特快不负其名,他再次回到京城,被粉丝簇拥着出站,弯腰钻进另一辆接驳车,等那群人被车远远落在后面时,他想起今天有一件自己很期待的事。
《心影链接》A组和B组合组了。
他可以见到秦绝。
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但更出色、更真实、更自由的演员。
多么令人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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