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础一回到城里就来见宁抱关,衞兵告诉他,宁王已经睡了,之前交待过,让吴王次日一早再来。
宁抱关如此沉得住气,徐础有些意外,很快他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曹神洗派人将吴王请去,见面之后,拱手道:“你另找他人治理东都吧,我做不了。”
“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时辰以前,宁王带人闯入皇宫,面见太后,事后声称要在后天……迎娶太后,唉。”单单是将这件事说出口,曹神洗就感到又羞又怒,“他还让宫里召集所有宫女,要当作奖赏分给进城的每一位将士。”
“宁王……对太后做什么了?”
“深更半夜擅闯太后寝宫,这还不算什么吗?”
“我会劝说宁王,请曹将军继续治理东都。”
曹神洗摇头,“不行,我现在做的事情就已足够身败名裂,若是宁王真的强娶太后,我纵然不能阻止,也绝不能参与其中,半点也不能参与,否则的话,外人会说是我逼迫太后改嫁。”
“曹将军若是撒手不管,我只能将东都交给义军将士,到时候事情更不可控。”
曹神洗唉声叹气,“一步走错,步步皆错,我一开始就不该听你的话。唉,夫人也是固执,别人都逃出东都,为什么她不走呢?”
“夫人在等曹将军回家。”
“唉,我倒是回家了,可是……你真能劝说宁王改变主意?”
“试试看。”
“东都各处尚有宫女三千余人,若加上官婢,至少有八千人,可以全交出来,其中不乏绝色,宁抱关随意挑选,唯独不能碰太后,也不能再去见太后。你能做到这一,我继续治理东都,替义军搜财、搜物,若不能,唉,我们夫妻二人活得也够久了,儿孙又都在外,死就死吧,没什么可留恋的。”
“请曹将军等我消息。”
徐础先回营中睡了一会,让衞兵一早将自己唤醒,去城楼上见宁抱关。
宁抱关也没睡多久,但是脸上毫无倦意,还跟平时一样,神色阴沉,总像是在提防什么,见到徐础,他问:“怎样?”
“晋王、梁王没有问题,蜀王打算作壁上观。”
“嘿,我猜也是如此。”
“但他不会向降世王告密。”
“当然不会,诸王当中,甘招最恨降世王,只是隐藏得好,何况降世王一死,众多将士无主,他最受益。甘招这个人太爱占便宜,既要旁观,又要得好处,那可不行……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原以为宁王是位真英雄,现在看来,是我走眼了。”
宁抱关目露怒意,很快控制住,“你听说了?”
“嗯。宁王为何要做这种事?于己于人皆无利处。”
“大家这些天都累坏了,每人赏一名宫女,人人高兴,更忠于我,怎么叫没有利处?”
“若有人赏两名宫女呢?或有人将东都几十万士民全变成奴仆,遍赏诸军呢?”
“东都是我的,谁能……”
“可宁王的表现却好像东都是别人的,急着将它送人,毫无珍惜之意。”
宁抱关上前,“我早料到你会说些鬼话,跟你说吧,我就是要娶太后,就是要分赏宫女,为什么?因为这就是大家造反的目的。你不能总拿几年、几十年以后的好处欺哄大家,大家出生入死,有今天没明天,必须见到一点眼前的东西,才肯为你打仗。这种事情,你不会懂,我懂,因为我跟大家的想法一样。”
徐础拱手道:“宁王若只是常人,我留下已无用处,请允许我告退,待会我就带吴兵返回江东。”
“江东是我许给你的,你不为我做事,哪来的江东?”宁抱关冷冷地说。
徐础脸上露出微笑,“宁王能否保住东都尚且难说,就不要乱许别人江东了吧。”
宁抱关怒极反笑,“就因为娶太后、分宫女,我就守不住东都了?”
“我与晋王、梁王之所以愿与宁王联手,而不是投向降世王,并非仰慕宁王为人,更不是交情深厚,乃是看重宁王心怀大志,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以为宁王不至于见小利而忘大义。”
“不是说好了吗?洛、荆两州归我,太后当然也归我。”
“事成之后,宁王可以说这样的话,如今诸王尚未进城,降世王有否防范,谁也不知。诸王的生死存亡尽在今日,宁王不思大计,却急于享受好处,如何能得诸王信任?消息传扬出去,降世王如何不怒?如何不生疑心?”
徐础就没想委婉劝说,直来直去,完全是一副教训的口吻。
宁抱关初时露出明显的怒容,渐渐地神情却缓和下来,沉默许久,开口道:“吴王说得对,可是话已经说出去,我能怎么办?”
“宁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至于怎么办,宁王自有办法,用不着我来多嘴。”徐础也变得客气。
“不不,换成别的事情,我自有办法,这件事不行,还是要吴王给我出个主意。”
徐础想了一会,“宫女、官婢皆是受张氏奴役之人,宁王既破天成,当反其道而行之,可以下令,放诸人出宫,或回自家,或择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