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凭借记忆,把棋局摆到了自己记忆终止的地方,再向下走,他没印象了,但是肯定这局棋还有继续,并且白棋赢了,这是洛桑几天来回忆出的东西。
吴国手看洛桑摆到这裏停手了,仔细看了片刻:“这局棋没什么难的,白棋已经赢了。”
说完,手捏棋子靠断了黑棋飞出的那颗棋子;吴国手边讲解边摆出一个弃子取势的解法,虽是没救回被断开的几个白子,却在黑棋外先手取得一道外势,凭借外势对黑棋的角地开始侵消,将黑棋本来十二目的一个大角给压缩到四目,并且自己取得了六目的实地;抵消白棋失去的四颗旗子后,仍有一目半的盈余。
洛桑看得眼花缭乱,当吴国手停手后,摇了摇头,“我的印象中不是这样的,没有这么复杂的变化,您能有别的解法吗?”
吴国手考虑好一会儿,又摆出一种变化:还是凭借弃子,在另一边掏出一快棋,用引争的妙手赢得了半目的优势,白棋胜。
洛桑还是摇头,这种解法和他的印象仍有出入,时间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再不忍心耽搁吴国手休息了。洛桑把吴国手送进客房休息,又打发走两个闲人后,回到书房研究着棋盘。
从前天开始,一丝微弱的声音不断在洛桑心裏起伏:“老大,……”后面的话太细弱了,分辨不清是什么,洛桑只能确定,这是自己元婴的声音,他不是被仙人给收走了吗?为什么自己还能听到他说的话?
洛桑越来越确定在二十二号的深夜里,自己缺失了一段记忆,元婴的失踪不会那么简单;想起元婴,洛桑的心紧绷起来,似乎心脏上的缺口处在渗血,洛桑这时间才发现令自己揪心的就是他,这个不停的为自己制造麻烦的小孩子;洛桑怀疑没有自己的配合,仙人们抓不走元婴,但是洛桑更清楚自己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别人把元婴给消灭,即使是他是仙人说的鬼婴,即使是那两个度化自己的仙人在怎么说,也不能令洛桑在正常情况下做出这样的决定;在六道轮回的世界里,洛桑自己就是主人,没有洛桑的允许,元婴不可能被抓走。
能揭开这个迷团的线索只有这盘残局了,到底哪里不对呢?明明吴国手给出的是极其高明的解法,但是自己总觉得和内心深处的那丝灵感对不上号。
王思韵轻轻走进了书房,她伏在洛桑背上,从后面环抱住洛桑。
“对不起,宋翰源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我们已经分手半年了,我也不知道他今天会来捣乱啊。”王思韵啜泣着说,刚才她已经在卧室想了半天,决定把一切向洛桑坦白,洛桑不是个傻子,他肯定也看出了点什么;虽然现在洛桑把他们弄走了,后面的麻烦肯定还会有,早一天消除和洛桑之间的隔阂,就早一天能取得洛桑的原谅。
洛桑的心思可没往这方面考虑,他已经不是刚来北京的洛桑了,对于社会的复杂性认识了不少,他本来就不奢望王思韵是个守身如玉的玉女,今天这么一来,对王思韵的些须不忍也荡然无存,大家真的只是能混在一起的朋友,好了在一起,不好了分开,这很正常。
洛桑现在根本就没办法确定自己的未来,从学院里书冢,到突然出现的仙人,都使他感到了隐约的压抑,黑玉扳指的变化,更加剧了他的危机感,他甚至已经在内心深处感觉到了前面的危险,但是那就像雾中花,总看不清楚。
看到王思韵这么晚了还在等自己,洛桑也有了点感动;他把王思韵拉到身前,看着这张迷人的脸一会儿,忽然叹道:“你到底有什么好啊,惹的那么多人为你疯狂,争风吃醋,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
王思韵被触动了些什么,眼光迷离的轻声说:“怎么也是活着,也许这样的生活没意思,但是换个活法就能有意思了吗?至少我现在不必为吃穿发愁,有人喜欢我,有你陪着我啊。”
王思韵凝视着洛桑,忽然紧紧抱住他,梦吟般的说:“我也知道你怎么想我,无所谓,现在我们不是很好吗?到有一天觉得累了,我会生个孩子,好好照顾他,再也不见圈里人了,我希望能有个你的孩子,我不会纠缠你,你和我们不一样。”
洛桑一时间默然,王思韵凭借着自己的天赋美丽和歌喉,在这个是非圈里闯荡那么多年,一定也经历了很多的辛酸和无奈;谁又没有自己的隐痛呢?自己的苦处只有自己知道,旁人是理解不了的。
但是,王思韵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真的不会再纠缠自己了吗?自己又真的能忍下心来吗?洛桑很是怀疑,现在还是小心点好,别真的来个奉子成婚。洛桑检讨着自己的思想,自己真的变了很多,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的呢?还是二十二日夜里,从二十三日的太阳升起来后,一切都不同了。
洛桑本是为了劝王思韵,但是也被王思韵的话感动了:自己这样的活法就有意义吗?自己又是为了什么而活着,为了什么而苦苦修炼呢?
眼光注意到桌上的围棋,洛桑忽然觉得自己的一生就和这盘残局一样,充满了变量和凶险,也许王思韵的生活方式使最适合她的,那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在哪里呢?这盘残局究竟能有几个结果呢?
洛桑从自己又想到了黑格尔和勒莎旺;特别是勒莎旺,他凭借着艰辛的努力,终于化形为人类,可能从一开始,变成人类就是勒莎旺最初的理想,现在勒莎旺已经实现了这个理想,但是他还在不懈的努力修炼着;自己一个万物之灵的人类,从一开始就站在一个比勒莎旺更高的上,只是对勒莎旺和黑格尔稍微点播了一些,却取得了他们绝对的信任,现在他们毫无怨言无条件的在为自己卖命,为自己挣钱,他们到底又为了什么呢?只是为自己是他们的师傅吗?难道自己身上没有他们寄予的理想吗?
想到这些,洛桑头也要炸了,他都不敢想象自己胸前黑玉扳指裏面的人了,他们现在又有什么理想,也许能从裏面出来就是他们最大的理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