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已经死寂的心,再次波动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在黑暗中居久了,对光明的渴望,超乎一切。
但此事很不简单,他并未急躁,前后联想,沉思了很久。首要之务,是要想方设法以涅槃天功修出完整的肉身。至阴的魂界,任何一缕阳气都会遭到无穷无尽的游魂扑杀。他立即驾驭波纹神金返回禁区,又在禁区内来回游弋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待魂念的波动完全平息下来之后,才缓缓飘入老圣魂的小屋。
“不愧光明母经。”老圣魂盘坐于大石上,如一尊阴神,七盏魂灯闪烁,青幽幽的魂光仿佛亦有了一些变化,泛出点点皎洁的圣光:“我参悟了许久,却总觉得自己的理解似是而非,这门天功很不凡,大约三年,我七盏魂灯皆可流转圣光。”
“前辈只到此处三千年,时间还有很多,起源母经,若人人都可参悟,也就不叫起源母经了。”苏寒与之交谈,不紧不慢,并未立即流露自己的意图,他只剩了一条不灭的魂,却更加成熟,心性渐渐深沉。魂界,一个巨大的狩猎场,人吃人的修罗地狱,在此生存一年,比在世间更受磨砺。
“时间虽多,亦会耗尽,苦修七千年,最终不过赶赴噬魂神火山,一点青火,将残魂化掉而已。”
“前辈在世间肯定是大人物,有光明母经残本,若真的参悟透了,会否有在魂界证道的希望?”苏寒此话并非虚妄,老圣魂从不肯说起自己在世间的身份,但这必然是个人杰,与昔年的元虚荒神,啸月大圣都很熟识。
“我欲求母经,只是为了一解当年夙愿,魂界天缺阳息,阴阳不合,没有任何证道的契机。”老圣魂悠悠道:“再者,我的路,与他人不同,我走的路,前人从未走过。”
“前辈可详解吗?你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杀生证道。”老圣魂娓娓道来,如同讲述陈年旧事,风轻云淡,但只四个字,却让苏寒感觉到一股隐隐的寒意。
“杀生,如何证道?天道循循,师傅曾经说过,大道亦是扬善抑恶,道门与佛界不同,虽不求因果,但杀生何以得天道认可。”苏寒不由的感觉吃惊,这条老圣魂,所走的路,果然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世人狭隘,你亦如此。”老圣魂缓缓起身,若有若无的身躯如同一座山般高大,他大笑,道:“你怎知杀生就是为恶,救人就是为善?”
“这只是常理而已。”
“常理是何人所定?何人能代上天定理?圣人吗?若这是圣人说的话,圣人亦是在放屁。”老圣魂止住大笑,缓缓站到苏寒面前,道:“你救了一个恶人,虽手不沾血,却等若杀了十个,百个好人,你杀一个恶人,虽一手血腥,却等若救了十个,百个好人。世风日下,天道有缺,忘记我曾对你说的话吗?修行,究竟为何,只求圆满。天道有缺,我补之!若你拳头够硬,杀尽天下恶人,你亦是佛!”
“杀尽天下恶人,我亦是佛……杀生,真可证道……”
“我未证道而陨落,并非此路不对。”老圣魂负手,魂灯闪烁,他自失的摇头,道:“都已经是往事,若我有来生,仍可活在世间,必沿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成就未必会输与啸月,司空昊。”
苏寒顿时沉默下来,他听出了老圣魂语气中的不甘,落寞,和一丝凄凉。当世的人杰,与啸月妖皇,司空大圣争锋,落败却仍不服输,这种气魄与信念,让人心折。
“前辈,我想讨一点冥王土和阴河水。”
老圣魂很大方,魂灯一动,大块的冥王土与一只黑色石头琢出的粗陋小瓶落了下来。这些都是魂界罕见的宝物,无数游魂每日游荡,除了伺机吞噬其他游魂,就是为了四处寻找这种东西。
“你有不凡的术,可自己修行,不要借助太多外力。”老圣魂重新盘坐下来,道:“此处亦如世间,该如何修行,就如何修行,切忌图快而不稳,若你真以为自己落入魂界,只是一条游魂而倦怠松懈,那就真的输给了命,输给了天!”
苏寒退出小石屋,沉吟了许久,在禁区内以天功重塑血肉,似乎更稳妥些,但肯定会使老圣魂察觉。他咬咬牙,钻入波纹神金,在禁区外二百余里的地方,找到一条两丈多宽的裂缝。
涅槃天功缓缓运转,苏寒将一大块冥王土与阴河水混在一起,这些都是至阴之物,可炼化后增强魂力,苏寒想尝试,看这样的至阴之物能否遮盖住重塑出的血肉。
天功大圆满,随着不断运转,苏寒的神魂最深处,又慢慢萌生出一丝生命源力,一丝一缕的生命源力,散发出极为微弱的生命波动,如同有一条崭新的生命体将要破土而出。
一丝发丝般的血肉,从生命源力中衍生出来,苏寒立即驾驭波纹神金,钻入了冥王土与阴河水混合的黑色泥浆中。
“希望此法可行!”苏寒暗中祈祷。
轰!
未等苏寒有什么反应,血肉中微乎其微的一丝阳气,透过波纹神金,又透过冥王土与阴河水,散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