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牟修楼陀从恶藏僧手中夺得轮回转业塔,但也只是破坏了对方的制胜机会,于当下局面并无半分改变,毕竟激战之中,她根本无暇分心去炼制轮回转业塔。但她并不着急,只是一心固守,护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于凶恶炼狱景象中,开辟出一方佛国净土,不受邪秽污染,哪怕大威天龙菩萨力大无穷,攻强于守,她仍并不寻思转守为攻,彻底放弃反击的机会。守不可久,牟修楼陀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依照罗丰提出的计划,时间在己方这边,只消拖延到岳鼎完成涅槃大阵,腾出手来后稍作休息,恢复精力后就能加入战局,到时候以四对三,在人数上占得优势,实力上也能压制对手。眼下双方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任何一方加入强力的生力军,就能扭转局势。她不知道岳鼎修炼的是过去燃灯经,内力无穷无尽,压根不需要休息,毕竟这门经文失传的岁月太久,不是人人都能联想得到,若非通天古书一语道破,罗丰同样想不到。至于肉身九重境却拥有天人三重的气元修为,虽然骇人听闻,可世间千万法,总归存在着取巧的方法,牟修楼陀只占算到岳鼎是最合适的人选,至于原因却是不得而知。姚牡丹也是相同的做法,尽管剥皮僧受剑气重创,但她的身体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由于被恶藏僧寄体,令她元气亏损严重,而被罗丰救下来后没有怎么休息就投入战斗中,此时可谓神乏体困,精疲力竭,只是被一口复仇的强烈欲望吊着,才没有就此昏死过去。两人皆是伤患之躯,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五逆魔手和毒龙鞭战成一团,谁也奈何不了谁,若最后分出胜负,必定是其中一方因伤过重,支撑不住而晕倒。最后一处战场与前两处全然不同,尽管是罗丰自己提出的拖延战术,但他与血痂僧的战斗,却半点见不到消极避战的迹象,只见双剑辉辉耀如日月,亮亮飞腾如闪电,攸攸冷气逼人寒,爆发的剑气层层叠叠将三颗秽神珠困住,令其左突右冲,不得脱困。“倒是我小瞧你了,以不足九重境的负伤之躯,挡住我的三粒秽神珠,看来却有几分本领,且看你能坚持到几时。”血痂僧冷笑一声,反掌托出一团氤氲血气来,右手一指,那团血气倏尔聚合,凝成一把血刀,接着他连掐法诀,那团血气不断生出,又汇聚成刀,直至又有八十一把,方才停下。“戮神无踪,血影魔刀!”他的衣袂翻腾,魔气变幻,所有的血刀渐渐淡去,隐匿了形体,无留冰冷的杀气,他口中道了声“去”,八十一把血刀尽数射出,只留下若隐若现的细微血线。血术不属五行之列,五行剑丸所化的软甲对上后难以发挥防御之效,罗丰不敢托大,将双剑一抛,当做飞剑驱使,自行激发剑气继续围困秽神珠,胸口处浮现五邪契印。“五邪印,地邪吞海!”轰轰震天声中,大地隆起数百丈的石山,将罗丰团团包围住——既然看不见血刀的踪迹,干脆施展出没有死角的防御,省去寻找的工夫。通天古书问道:“为何不用万屠诛邪真气破去他的血珠子,利用属性上克制,应该轻易就能做到。”“时机未到,须等他使出更多的手段,再一并破除,制胜的时机就在一瞬之间,提早暴露,只会令其生出防备。而且,僵持的战斗会让他看破我的‘计划’,以为我是在拖延时间。”罗丰知晓地邪印决计挡不住对方的血影魔刀,先是祭出万鬼镇仙塔,随后抬头望着群山守护圈中唯一的缺口,催动掌劲邪力,使得云霞汇聚,化作天邪印向上击去。群山之外,血痂僧不屑道:“围三厥一,此等微末伎俩以为我看不穿吗?四方和底部皆有防备,偏偏在顶部留下唯一的缺口,摆明了要引我从此攻入,再予反击,可笑!”他双手再结法印,释放三粒秽神珠十成威能,只见珠子滴溜溜滚动,涌出浑浊不堪的赤色雾气,好似粘稠的蛛网般向着青冥剑和鸦九剑缠去,这些雾气聚散无形,哪怕遭受剑气攒射,亦是无动于衷。双剑器灵察觉到赤红雾气拥有污秽灵宝之能,哪敢让其靠近,分别激发剑身中蕴藏的水火神通,以飞舞的火鸦和青波浩淼的水华组成屏障,挡住赤红雾气的侵蚀,艰难支撑,再也无力释放剑气反击,攻守之势立时为之逆转。血痂僧见秽神珠占了上风,便不再多加关注,此宝有他法力加持,拿下两柄灵剑只是早晚的事,可惜他并不曾习得御剑之术,得了双剑也是无用,因此兴趣不大,转而将注意力转移到群山上。只见八十一把血影魔刀分成两批,其中三十二把血刀绕道从顶部的空挡攻入,剩余的四十九把血刀则钻入坚硬如铁的山岩之中,悄无声息向内攻去,却是使得一手声东击西之计。血痂僧忽感精神一荡,正是从上方缺口入侵的三十二把血影魔刀遭到了天邪印的迎面痛击,尽皆玉碎,但他并不觉心痛,因为血影魔刀看起来好似法宝,实则为术法,乃是由他的精血所化,即便被毁,吐出一口精血就能重新衍化。当下,他将注意力放到钻入山岩中的四十九把血影魔刀上,地邪印召唤出的山壁萃取地底精矿而成,坚硬更胜钢铁,但血影魔刀的存在介于有形无形之间,非是物质可挡,趁着另一批血影魔道的较量吸引了对手的注意力,加速向内钻去。穿透山壁的刹那,为了防止被人察觉,顾不得探查内中情况,血痂僧驱使血影魔刀朝着中心位置斩去。只听得清脆音鸣之声连环响起,却是血影魔刀斩在万鬼镇仙塔上,被反震而回,此塔有鬼道冥气保护,不是纯粹的靠法宝材质抵挡,非是轻易可破。血痂僧嘴角泛起一抹冷嘲:“以为躲在龟壳里,我便奈你不得了吗?”他一拍胸口,连吐十口精血,每一口精血都化作九九八十一把血影魔刀,吐完后他的脸色都显得苍白许多。“你有万鬼之力守护,我便以千刀斩破你的万鬼之塔。”想着反正已将敌人彻底压制,血痂僧懒得再施法将新召出来的血刀隐形,甩手一挥,千刀破空穿梭,宛如一道血色彩虹,跨入群山环中,与原先的四十九把血影魔刀汇合,织成一片绵密刀网,围绕着万鬼镇仙塔展开无穷无尽的绞杀。一时间,山谷中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每一把血刀斩在鬼塔上,都会迸发出如同铁锤砸在出炉烙铁上的声响,再经过山谷回音,更显嘹亮。若是从空中向下看去,就能瞧见,在群山环绕而成的山谷之中,无数细长的红线,如同蝗虫一般,围绕着鬼塔旋转,一弹指的功夫,就会碰撞千百下。鬼塔中,万名鬼将输出冥气,勉力维持着屏障,抵挡住千把血刀的围攻。血痂僧虽只一人,却压住了万名鬼将,不仅是因为他的元功深厚,更是这些血影魔刀具备吸啜之力,在碰撞之时,会顺带吸收掉对手少许的元气,因此尽管与鬼塔经过了无数次的交锋,自身却没有半分消耗,却是在交锋中将一缕冥气吸收转化掉。双方交手顷刻,罗丰只是躲在鬼塔中,任由万名鬼将徒劳的消耗元气,并不出手反击,哪怕明知持续下去,迟早会因为冥气耗竭而被攻破防线。血痂僧心中正起了疑惑,耳边传来了恶藏僧的提醒:“他们打的是拖延时间的主意,前方有一团佛气正酝酿中,而且越变越强,不要忘了,跟夜神一起的还有那名禅渡宗的俗家弟子,此人必定跟那团佛气有关,想来是因为某种事故而难以抽身,故而这三人一心要在此拖住我们,目的正是固守待援。”“难怪躲进塔中就不敢出来,还以为你是在抓紧时间疗伤,竟然是这样的战术,可惜既然已被我等看穿,就容不得你再拖延下去!”心中疑惑释去,血痂僧再无犹豫,高举手臂,骈指向天一戳,千把血刀飞梭回归,宛如鱼群迁徙,在剑指上方凝聚成一体,化作一柄数十丈长的血刀,沛然血气搅动乾坤,使得风云变色。苍穹如染红墨,滚滚赤云自空落下,一道一道垂降峰顶,笼罩山岭,漠漠铺开地表,不过顷刻之间,尽成乌赤之色,内中似有无数白骨骷髅,魔头鬼怪悲呼惨号,啸叫声震天动地。“万血成刀断天涯!”血痂僧挥手一落,血刀当空斩下,所过之处,阴云大裂,乌天如割,原本巍峨耸立的群山也挡不住这一道的神威,为之中开,大地亦随之绽裂,随即参天血刀就斩在了万鬼镇仙塔上。只听得洪声大响,似波撼千山,万鼓声发,早已伤痕累累的鬼塔竟是再也支撑不住,仿佛千山雪崩,轰然爆碎,内中蕴藏的冥气如暴风般席卷而出,群鬼好似山中鸟兽纷逃而出,霎时大地上呜呜阴风大作,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倒霉鬼没能避开这一刀,丧生其下,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藏身塔中的罗丰未能幸免,在爆炸时趁着气浪飞射而出,他的胸口处有一道狰狞伤痕,向外喷溅着血水,分明受了重伤。“虽然不是九重境,但你的修为亦颇为可观,不要白白浪费了,化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吧。”血痂僧眼中精芒闪烁,化作一道长长的血流,俯身冲去,速度竟是比飞剑更快,眨眼就至罗丰面前,彼此相距不到三丈。他这一手乃是血道修士最常用的“合身一抱”,只要撞上,立即就能榨干目标的精血元气,从他踏上道途,修行血术开始,这便是他所要掌握的基础法诀,到如今千锤百炼,炉火纯青,不知杀死过多少生灵,身上大半的修为就是靠此术得来。血痂僧有信心,哪怕对手突然突破境界,催发护体罡气,也决计挡不住他这一扑,纵然是号称最强的飞剑,也未必及得上这一扑的洞穿力。然而,那张银色面具下,飘来了一句话。“终于上钩了。”倏忽间,就见逃窜的鬼群中,藏匿着的鬼师阴阴一笑,祭出早已准备多时的五毒化血钟,迎面撞上血痂僧。只听“咚”的一声,有信心洞穿任何防御法宝的血痂僧竟被反震而回,身上缠绕的血气更是被铜钟摄去大半!